警察学校对待omega学员的安排,确实与Alpha和beta学员有所不同,尤其当这个omega还是近些年来唯一通过严苛测试的个例时。
出于安全、隐私以及某些不便明言的考量,学校方面并未将结城三日月安排在与Alpha、beta混合的普通学员宿舍楼,而是特批了一间位于教职工宿舍区边缘的独立小套间。
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带有独立的卫浴,无需去挤那嘈杂的大澡堂,也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信息素可能引发的意外状况,以及某些不必要的关注或麻烦。
因此,当大部分新生匆匆忙忙安置行李、熟悉环境时,三日月有足够的时间,先送别了驱车前来的伽容与琴酒——尽管只是目送那辆黑色丰田世纪消失在樱花道的尽头,直至彻底不见。
他独自在宁静的教职工区域站了片刻,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和风中樱花的清甜气息,这才不疾不徐地朝着教学区走去。
当他抵达鬼冢班教室门口时,距离集合时间尚有几分钟。
三日月并未刻意隐藏脚步声,但当他出现在门框内时,那自然而然散发的存在感,却让原本充斥着各种声响的教室,瞬间陷入了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它们并未束起,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肩背,发尾几乎触及腰际,光滑如最上等的丝绸,在从走廊斜射进来的阳光中泛着健康润泽的光晕。
发间绕着着精巧的流苏状金色头饰,细细的金链末端坠着极小的、打磨成新月形状的淡蓝色宝石,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与之呼应的,是他白皙耳垂上悬挂的,同样款式但更小巧精致的流苏耳饰。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和服,质地精良,纹样是低调的、若隐若现的银色流水与远山暗纹。
和服的剪裁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他修长挺拔又不失柔韧的身形,既不过分宽大臃肿,也无丝毫紧促,唯有行家才能看出其穿着与举止间无可挑剔的礼仪与风范。
藏蓝色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也赋予了他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古雅气质,仿佛是从某个久远时代的水墨画卷中,悄然步入现世的贵公子。
然而,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的五官无疑是极美的,糅合了东方式的精致与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纯净的秀丽。眉形优美,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淡樱色。但这些,似乎都只是为那双眼睛所做的铺垫。
当他微微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时,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有月亮。
底色是深邃静谧的绀青色,宛如深夜无云的苍穹。而在那苍穹之中,瞳孔周围,清晰地浮现出两轮璀璨的、栩栩如生的金色弦月纹样。
月弧优雅,光华内蕴,仿佛真的是两轮微缩的明月,永恒地镶嵌在他的眼眸深处。在绀青的底色与金色弦月之间,还零星点缀着些许极其细微的、银白色的星点,如同夏夜星河洒落的碎钻。
金色的弦月,银白的星子,沉静的绀青夜空……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美得令人窒息、又充满神秘色彩的微观宇宙图景,倒映在他那双长而浓密、如黑色蝶翼般微微翕动的睫毛之下。
如果那柄被历史与传说誉为“天下最美之刃”、铭刻着新月纹的传奇太刀“三日月宗近”能够凝聚付丧神,化为人形,其风采,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美丽,古老,带着锋刃固有的清冽与距离感,以及一种非人的、艺术品般的震撼力。
三日月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的注视。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局促或得意,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疏离。他对着教室里一张张写满震惊、恍惚、惊艳乃至呆滞的脸庞,微微颔首,幅度很轻,却带着无可挑剔的礼节。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一颗投入静止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诡异的寂静,激起了层层涟漪。
“嘶——”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
“哐当!”靠后排一个男生看得太过入神,手肘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袋,文具散落一地,但他浑然不觉,依旧呆呆地望着门口。
“我的……天……”另一个男生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幻梦。
铃木晴子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先前关于“金刚芭比”的猜想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这哪里是什么金刚芭比?这分明是……是从古典美学中走出来的奇迹!
大和田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盛着金色月轮的眼睛在不断回放。
渡边手里的学生手册滑落到了腿上,他也毫无所觉。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骚动——没有人高声说话,但细微的抽气声、压抑的低呼、身体无意识挪动时桌椅的轻响、以及那几乎实质化的、炽热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嗡嗡的背景音浪。
三日月仿佛没有感受到这无声的波澜,他的目光在教室里快速而平稳地扫过,寻找着空位。
由于他来得很晚,教室后排和中间的位置基本都已被占据,只有前排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几个连着的位置空着——恰好就在那五个已经初步形成小团体的年轻人旁边。
他步履平稳地走了过去,藏青色和服的下摆随着他的走动漾开轻微的弧度,无声无息。当他走近时,那一片区域仿佛连空气都清新或者说凝滞了几分。
萩原研二是最先从极度震撼中回过神来的。当三日月停在离他们不远处,似乎在选择座位时,研二几乎是瞬间“活”了过来,紫罗兰色的眼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极致惊艳、兴奋与纯粹欣赏的光芒。
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让旁边的松田都没来得及拉住。
“你好呀!”研二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比平时高了半个调,但他很快控制住,脸上绽开一个杀伤力加倍、力求展现最完美一面的灿烂笑容,伸出手,“我是萩原研二。欢迎来到鬼冢班,你要坐这边吗?”
他热情地指向自己旁边的空位,然后又迅速指了指身边的同伴,“这位是松田阵平,我的幼驯染!这是伊达航,这是降谷零,这是诸伏景光!”
他语速飞快,但口齿清晰,自我介绍连带介绍同伴一气呵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三日月那张令人屏息的脸,尤其是那双奇迹般的眼睛。
松田阵平在研二跳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啧了一声,但当他随着研二的动作,目光再次落到近在咫尺的三日月身上时,原本想要吐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抿了抿唇,墨镜后的眼神复杂地闪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着三日月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动作有点僵硬。
伊达航也从最初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性格豪爽,虽然同样被对方的外貌气质所慑,但很快便露出爽朗的笑容,声音洪亮:“哈哈,真是了不得的新同学啊!我是伊达航,以后请多指教!”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相继从怔忡中回神。降谷零迅速收敛了脸上过于外露的惊讶,恢复了平日里认真严肃的神情,只是眼神深处仍残留着一丝震撼的余波。
他礼貌地点头:“我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则一如既往地温和,猫眼里带着善意和还未完全消退的惊叹,微笑道:“我是诸伏景光,请多关照。”
面对五人组风格各异的注目礼和研二过于热情的介绍,三日月依旧神色平静。
他先是礼貌地对研二笑了笑,目光依次掠过松田、伊达、降谷和景光,最后再次看向研二,琉璃金月般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极淡的、礼貌的笑意,清冽悦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在下结城三日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像清泉流过玉石。
“结城三日月……”研二小声重复了一遍,眼睛更亮了,“真是人如其名!太好听了!”
就在这时,教室其他区域,不少从惊艳中缓过劲来的同学,也蠢蠢欲动,想要凑过来打招呼,近距离看看这位美得不似真人的omega同学。
然而,一阵沉重而极具威慑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从教室前门外的走廊传来。
“都坐好!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鬼冢八藏教官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迈着标准的步伐,踏进了教室。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过全班,瞬间将刚刚升腾起的所有骚动和窃窃私语都压了下去。
众人心中一凛,连忙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那些想凑过来的同学也只好按捺住心思,乖乖坐好。
三日月对研二再次微微颔首,从容地在那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姿态端正。金色的流苏头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弧。
鬼冢教官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尤其在看到端坐在前排、气质格外出众的三日月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沉声开始了入学后的第一次正式训话。
教室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与安静,但某种微妙的、因一个人到来而彻底改变的气氛,却在无声地弥漫、发酵。
萩原研二坐在三日月斜后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几眼前面那个挺直的背影。松田阵平重新戴好了墨镜,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努力集中在鬼冢教官身上,试图驱散脑海中那过于鲜明的月轮影像。
结城三日月。
这个名字,连同那双盛着金色弦月的绀青眼眸,在这一天下午,深深烙印在了鬼冢班二十多名新生的记忆深处,成为了他们警校生涯伊始,最惊艳也最难以忘怀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