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腐朽气息已经从组织的每一个角落被清除,连同他那些僵化的旧部一同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我的新生,如同挣脱了沉重枷锁的凶兽,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向着黑暗世界的顶峰冲刺。
我将绝大部分精力,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两件事上:组织的全球化扩张,以及那自乌丸莲耶时代便延续下来的、关于生命终极奥秘的研究——药物的开发。
组织的扩张迅猛而高效。在铁血手段的震慑和巨大利益的驱动下,我们的网络如同病毒的菌丝,渗透入金融、政界、科技等各个领域。
波尔多,我忠诚的利刃,完美地执行着我的每一项指令,将阻碍一一铲除,将版图不断拓宽。组织的名字,在特定的圈子里,已成为恐惧与权力的代名词。
然而,规模的增长只是表象。我内心深处真正关注的,是那更为宏大,也更为飘渺的目标——永生。
乌丸莲耶,我的父亲,穷尽一生追寻它,但他失败了。而我,必将成功。
这种执念,让我对乌丸莲耶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对永生如此痴迷的人,他的血脉是否本身就隐藏着某种秘密?就像古籍中记载的、那些传承着特殊力量的古老家族一样。
我想起了我母亲的姓氏——物部氏,他们似乎总与一些超自然的力量纠缠不清。那么,乌丸的血脉呢?
是否也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性,才使得他对抗死亡、延续生命的渴望如此强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种子般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我需要验证。但乌丸莲耶直系血脉早已零落凋敝,我需要更多的样本。
这时,我想起了我那早已叛逃、不知所踪的姐姐。一个微不足道的、试图反抗家族命运的omega。她以为逃离就能获得自由,真是愚蠢。但她的血脉,终究流淌着乌丸的因子。
动用组织的资源,找到她的后人并不困难。很快,消息传来,她已病逝多年,只留下一个孙女,在美国某个混乱的贫民窟里挣扎求存,是个未分化的少年。
“带她回来。”我对波尔多下达指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取一份文件。
当那个瘦小、脏兮兮、眼神里充满了野性与惊惧的女孩被带到我的面前时,我仔细地审视着她。她的容貌依稀能看出一点乌丸家族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底层生活磨砺出的粗糙与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真可惜,”我轻轻咂舌,带着一丝真实的遗憾,“如果我那个姐姐还没死的话,我就能多一个实验体了。”
一个成年、分化的omega,其研究价值或许会更大。不过,有这个孙女在,也勉强够用了。
……
就在组织的扩张和血脉研究同步推进之时,另一股新鲜血液的注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黑泽兄弟——阵和伽容。他们是被组织挖掘出来的瑰宝,特别是弟弟伽容。阵是一柄出色的武器,冷酷、高效,但伽容……他的才华让我都感到心惊。
他在生物化学和神经科学领域展现出的天赋,堪称百年难遇。那些困扰了组织研究组多年的瓶颈,在他手中仿佛变得不堪一击。
他对药物研发的理解,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跳跃性的直觉,往往能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撕开迷雾,直指核心。
我戴着面具亲自见了他。那是一个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些许疏离的孩子,但当他谈起他的研究时,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锐利得足以刺穿一切虚伪与表象。
他不在乎权力争斗,也不关心组织的目的,他只沉醉于那个由分子式和化学反应构成的、探索生命终极奥秘的世界。
这种纯粹,这种才华,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破格授予了他“君度(cointreau)”的代号。
这是一种高级的橙香利口酒,色泽澄净,口感却复杂而富有层次,正如伽容其人,表面单纯,内里却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智慧与力量。
同时,我将研究组一半的权柄交给了他,让他在某些核心项目上拥有更高的权限。
这个决定引起了部分旧研究人员的非议,但在我的绝对意志和伽容迅速展现出的惊人成果面前,所有的杂音都迅速平息了。
或许,组织追寻了数十年的终极目标,那打破生死界限的的理想,真的会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中,绽放出曙光。我期待着。
……
权力、研究、扩张……我的生活被这些冰冷而充满算计的事物填满。
情感,是多余的,是危险的,是通往软弱的捷径。我从未需要过所谓的“夫人”或者子嗣。那不过是社会规则强加于人的枷锁,是弱者用于自我安慰的羁绊。
我身边有过情人,数量不多,持续时间也不长。
他们大多是omega,信息素甜美,容貌精致,懂得如何取悦。但我与他们,从来都只是清晰的交易关系。
我提供庇护、资源或者单纯的肉体欢愉,他们则满足我的生理需求,仅此而已。我从不允许任何人在我身边停留过久,也从不容许任何情感纠葛滋生。
他们只是闲暇时的点缀,是生理周期的调节器,如同餐后的甜点,可以品尝,但绝不会影响正餐。
我要的是永恒的生命,是超越凡俗的终极权力。这些,岂是区区情爱和血脉延续所能比拟的?
伴侣和孩子,只会成为弱点,拖累我迈向神坛的脚步。我对此深信不疑,并且身体力行。
直到……我遇到了秀弥。
那并非一场精心策划的相遇,更像是一个意外的涟漪。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傍晚,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近乎心血来潮的念头,我路过一间位于安静街区的、看起来颇为高级的进口超市。
空气中弥漫着果蔬的清新、烘焙糕点的甜腻以及冷藏柜溢出的冷气。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光洁如镜的通道间,与那些精心挑选着晚餐食材的普通人擦肩而过。
他们的烦恼与喜悦,在我看来如同玻璃缸里的鱼,清晰可见却又与我毫无干系。
就在酒水区,我的目光被一个身影攫住了。
他背对着我,正微微仰头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佐餐酒。身形修长而清瘦,穿着简单的米白色亚麻衬衫和深色长裤,黑色的长发柔软地贴服着,动作间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皙得晃眼。
他似乎在为什么而犹豫,指尖轻轻划过几支瓶颈,带着一种专注而又略显迷茫的姿态。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冽的信息素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一个omega。
这气息与我周遭那些或甜美或诱惑的信息素截然不同,它干净、疏离,甚至带着点书卷气的宁静。
不知为何,我朝他走了过去。我的脚步很轻,故意让他撞到了我,他立刻转过身道歉。
那一刻,时间仿佛有了片刻的凝滞。
他拥有一张极其东方的、干净的面孔。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却不带女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纯粹的、如同上好墨玉般的黑色瞳仁,眼神清澈而安静,带着刚刚专注于某事而尚未完全回神的些许朦胧。
黑发,黑瞳,一种沉静的、内敛的美感,像一幅留白恰到好处的水墨画。
“需要帮忙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与人交谈时,少了几分惯有的冷意。我的目光扫过他刚才注视的那排酒,“是想搭配晚餐?”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清润温和,像溪水流过卵石。
我有些心痒,随便给他推荐了一款酒。
然后,他抬起眼,对我露出了一个很浅,却异常真实的笑容,那双黑眸里仿佛有微光荡漾开来:“谢谢您。这个建议听起来很棒。”
那笑容很短暂,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去便了无痕迹,却在我心底投下了一个清晰的烙印。
他再次道谢后,便拿着那支酒,转身走向收银台,身影很快消失在货架的尽头。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试探性的询问,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超市里嘈杂的背景音重新涌入耳中,却仿佛隔了一层玻璃。
一种极其陌生,又极其强烈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击中了我。
像在无边无际的、由阴谋与死亡构成的黑暗荒漠中,突然看到了一株静静绽放的、带着露水的白色花朵。它不属于这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拥有照亮整个荒原的纯净与美丽。
我难得共情了我的父亲。
想要。
波尔多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后,低声道:“先生?”
我回过神,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怔忡从未发生。“没什么,走了”,目光却依然投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我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我和我那个种马父亲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