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地之上，燃烧的公寓楼如同巨大的火炬，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昏红。
黑泽阵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手臂还在渗血的伽容，用自己的体温和身躯尽可能地为弟弟遮挡风雪与来自前方的危险视线。
他能感受到伽容小小的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住地颤抖，那细微的啜泣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抬起头，那双狼一般凶狠的绿眸，此刻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与极致的警惕，死死盯住前方那个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的黑发男人。
“你……”黑泽阵的声音因为之前的狂奔和情绪激动而异常沙哑，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问题。
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玩弄面前，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只想带着伽容活下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马尔贝克闻言，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噼啪的燃烧声和风雪呜咽中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
他缓缓将手中的枪收回大衣内侧，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收起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兄弟俩的距离，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饶有兴致地落在被黑泽阵护得严严实实的伽容身上。
“放过你们？”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他。”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黑泽阵的保护，落在伽容那银色的发顶。
黑泽阵手臂猛地收紧，将伽容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什么意思？！”
马尔贝克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唇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刺骨：“意思就是，即使这只小猫没有偷我的钱包，我最终也会找到他，然后……带走他。”
他顿了顿，欣赏着黑泽阵骤然紧绷的身体和伽容更加用力的环抱，继续用他那磁性而平稳的语调说道。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个孩子……”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伽容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商品价值的审视，“胆大，心细，临危不乱，甚至懂得利用自身优势进行伪装和偷窃……
他肯定在某个方面，拥有着尚未被发掘的、特定的才能。或许是记忆力，或许是观察力，或许是对危机的直觉，又或许是……其他更有趣的东西。”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黑泽阵解释：“吸纳这样有潜力的‘种子’进入我的组织，加以培养和磨砺。
将来，当他绽放出应有的光芒，为组织带来利益时，作为引路人，我自然也能获得相应的……好处。”
他说得直白而冷酷，将伽容视为一件有升值空间的投资品。
“我不要！”伽容把脸埋在黑泽阵的胸口，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抗拒和恐惧，“我不要跟哥哥分开！我不要跟你走！”
马尔贝克的目光从伽容身上移开，重新对上黑泽阵那双充满了戒备和不解的绿眸。
他看着少年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守护意志，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
“所以，”马尔贝克的声音放缓，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黑泽阵的心上，“你应该猜得差不多了吧？我原本的计划是……杀了你。”
黑泽阵的瞳孔猛地一缩。
“剪断他在这世上不必要的、软弱的情感羁绊。”马尔贝克的目光扫过紧紧相拥的两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让他了无牵挂，然后……踏踏实实地加入我们，成为组织需要的、锋利而纯粹的武器。”
他的话如同最寒冷的冰刃，剖开了之前所有“游戏”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那二十秒的逃亡，那场焚毁家园的大火，那瞄准眉心的枪口……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摧毁伽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为了制造一个“合格”的新成员。
黑泽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涌出，让他四肢冰凉。他无法想象，如果伽容真的亲眼看到自己死在面前，被强行带走，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嘛……”
马尔贝克话锋一转，他看了看即便听到如此残酷的计划，依旧死死抱着哥哥不放的伽容，又看了看即便自身难保、却依旧用身体为弟弟构筑最后屏障的黑泽阵，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但语气却带上了一丝……或许是欣赏？
“你们俩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一些。”他微微歪头，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额外价值，“而且……”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黑泽阵身上，那双黑眸如同深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我现在也挺看好你的呢，小狼。”
黑泽阵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马尔贝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你……在说什么蠢话？”
看好他？
这个刚刚还想杀了他的男人？
马尔贝克对于他的质疑不以为意，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风雪和烈火声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拉近了与黑泽阵的距离，那双黑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仿佛跳动着幽暗的火焰。
“能在这种环境下带着一个拖油瓶活到现在，本身就证明了你的生存能力。
警惕，敏锐，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懂得利用环境，关键时刻爆发出的韧性和决断力……甚至，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选择最优路线逃跑。”
他一桩桩地点评着，如同在清点货物的优点，“你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顽铁，小狼。”
他直起身，尽管姿态依旧优雅，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庞大、仿佛凝聚了无尽黑暗与血腥的气息，如同实质般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戏谑，不再是玩弄，而是一种属于黑暗世界顶层掠食者的、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压迫感。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连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在兄弟俩震惊而戒备的注视下，马尔贝克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重量：
“所以，你们两个，一起加入，怎么样？”
他黑色的眼眸中暗芒流转，如同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星空，又像是通往无尽深渊的入口。
“组织……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力量，资源，生存的保障，甚至是……复仇的可能。只要你们证明自己的价值，黑暗世界的大门，将向你们敞开。”
他站在那里，如同黑暗本身的主宰，向两个在雪地与火焰中挣扎求生的孤雏，抛出了一支缠绕着荆棘与诱惑的、来自深渊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