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在黑泽阵强悍的生命力和伽容弄来的药品作用下,他后腰的伤口开始结痂,虽然动作稍大依旧会牵扯着疼,但至少不再高烧昏迷,基本的行动力已经恢复。
他将伽容偷来的那笔钱仔细清点,藏在了公寓里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极其隐蔽的墙缝深处。
这笔钱,或许是他们在未来某个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生存的压力并未因这笔横财而减轻。食物依旧是首要问题。这天,感觉身体好了七八分,黑泽阵决定再次外出。
他将伽容锁在家里,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但这一次,他做得更加彻底。
他用能找到的所有木条和铁丝,将窗户从外面钉死,门也用一根结实的木棍牢牢别住。
他反复检查,确认从里面几乎不可能打开,外面的人想要强行闯入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他蹲下身,透过门板的缝隙,看着里面伽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明亮的蓝眼睛,声音低沉而严肃。
“听着,伽容,无论听到什么,无论发生什么,绝对,绝对不能出来!也不能发出声音!等我回来,听到没有?”
伽容抱着他的小木飞机,乖巧地点头,声音软糯却坚定:“嗯!我等着哥哥!”
黑泽阵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将那些担忧和不安强行压下,融入了外面依旧寒冷但雪已停歇的街道。
他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充满混乱和暴力的补给点。
争夺依旧激烈,但恢复了体力的黑泽阵,凭借着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和日益娴熟的技巧,最终还是抢到了半条干硬的黑麦面包。
他将面包紧紧护在怀里,如同护着珍宝,准备尽快返回。
然而,就在他拐过离家不远的一个街角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街角那棵枯死的老树下,靠着一个男人。
黑发,黑眼,穿着质料华贵的黑色长大衣,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姿态慵懒,仿佛只是在欣赏这灰暗的街景,但那双深邃的黑眸,却如同精准的狙击镜,牢牢锁定了刚刚出现的黑泽阵。
是他!
黑泽阵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伽容的描述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黑发黑眼,穿着昂贵,气质危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迅速收回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脚步不停,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速度在不自觉间加快了几分。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必须尽快回去,回到伽容身边。
就在他与那棵枯树,与树下的男人擦肩而过,即将走入下一条巷子时,那个低沉磁性、带着玩味笑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响起了:
“那只可爱的小猫……前几天为了救你,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呢。”
黑泽阵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男人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我的运气真不错。
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先是遇到了胆大包天的小猫,现在,又找到了护崽心切的……小狼?”
黑泽阵猛地转过身,绿色的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盯住那个依旧倚在树下的男人。
他知道,装傻已经没有意义了。对方的目标明确,就是他和伽容。
马尔贝克看着少年那双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绿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兴致。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黑色大衣在微风中拂动。
“别紧张,小朋友。”他摊了摊手,动作优雅,“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黑泽阵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然后,在黑泽阵震惊的视线中,马尔贝克不紧不慢地从大衣内侧,掏出了一把造型简洁、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手枪。
他没有将枪口对准黑泽阵,只是随意地把玩着,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具。
“规则很简单。”马尔贝克用枪口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黑眸中闪烁着残酷而兴奋的光芒,“我给你二十秒的时间。现在,往你家的方向逃吧。”
黑泽阵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他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规定时间是什么?”他需要知道具体的界限。
马尔贝克似乎很满意他的提问,唇角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你啊,把家封得很严实呢。”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那个被封锁的公寓。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爬满了黑泽阵的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马尔贝克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在黑泽阵的心上:
“我的同伴,现在就在你家门外。”他顿了顿,欣赏着黑泽阵瞬间惨白的脸色,“他呢,不小心在那里倒了一点……小小的‘助燃剂’。”
助燃剂?!
黑泽阵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只要你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回去……”马尔贝克手中的枪再次轻轻晃动,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菜单,“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火柴……砰!”
他模拟了一个爆炸的音效,虽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黑泽阵耳边炸响。
最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牢牢锁住黑泽阵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将最后的绝望钉入他的灵魂:
“你的弟弟……似乎,逃不出去呢。”
轰——!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马尔贝克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和他话语中描绘的那幅地狱般的画面——被封锁的家,泼洒的助燃剂,一根火柴,以及被困在里面、无处可逃的伽容。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黑泽阵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地盯着马尔贝克,绿色的眼眸里面是滔天的恨意,是绝望的疯狂,更是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欲。
为了伽容。
他必须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