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听涛居,关上院门的刹那,陈平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洒而出,溅在青石板上,冒起丝丝白烟,竟带着灼烧的痕迹。
“哥!”陈小草吓得小脸煞白,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平。
“陈大师!”赵德和周通也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搀扶。
“我没事。”陈平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平稳。他强行运转《万木长青诀》,一股温润的生机在体内流转,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气血。
那一刀,名为“春雷”,是他结合《紫霄神雷诀》的毁灭与《万木长青诀》的生机,再加上从“惊蛰”断剑中参悟的一丝剑意,创造出的属于自己的第一式杀招。威力确实超乎想象,竟能正面斩开金丹中期修士的术法。但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丹田内那七滴珍贵无比的青紫灵液被抽调一空,经脉多处被狂暴的雷力撕裂,甚至连他被神秘小草改造过的强悍肉身,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亏空感。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次是赌赢了。姚千里被那一刀的威势和其中蕴含的生灭道韵所震慑,加上城主府的介入,才暂时退去。但这种震慑是有时效的,一旦姚千里回过神来,或者查清自己的底细,下一次的报复将会是雷霆万钧,再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赵管事,周大哥,小草就拜托你们照顾了。”陈平扶着墙,对两人郑重地说道,“从现在起,我要闭关,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德看着陈平惨白的脸色,心里又惊又佩。一个炼气期修士,硬撼金丹宗师,还将其逼退,这是何等的胆魄与实力!他重重点头:“陈大师放心,只要我赵德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踏入听涛居后院一步!”
周通也拍着胸脯保证:“俺也一样!谁想动小草,先从俺的尸体上跨过去!”
陈平看着他们,心里流过一丝暖意。他摸了摸小草的头,柔声道:“小草,听话,好好跟着赵伯伯和周大哥,等哥出来。”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小草的眼眶红红的,懂事地点了点头。
将妹妹托付给两人后,陈平不再耽搁,转身走入后院的密室。石门轰然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密室中,陈平盘膝坐下,先是吞服了几颗疗伤丹药,但效果甚微。他透支的不是简单的灵力,而是生命本源,普通丹药根本无法弥补。
他没有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在丹王大会上炼制出的、引动了雷象的青紫色神丹。
丹药一出现,整个密室都被一股奇异的芬芳笼罩,其上跳跃的金色雷纹仿佛活物一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能和磅礴的生命气息。
这颗丹药,是他丹道大成的体现,是他对生与灭理解的结晶。原本,他是打算用这颗丹药作为冲击炼气八层的底牌,现在看来,只能提前用掉了。
没有丝毫迟疑,陈平张口将这颗雷纹道丹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没有想象中的狂暴,反而化作一股温润而浩瀚的洪流,瞬间流遍他的四肢百骸。那股洪流中,既有《万木长青诀》的无尽生机,又有《紫霄神雷诀》的毁灭与新生之力。
他那因透支而干涸的丹田,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甘霖,迅速被充盈。被雷力撕裂的经脉,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加重伤势,反而以一种破而后立的方式,被迅速修复,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坚韧宽阔。
最重要的是,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亏空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正一点点被填满。陈平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股高层次的能量。
他立刻收敛心神,引导这股力量按照功法路线运转,修复伤势的同时,也开始冲击那道坚固的瓶颈。
就在陈平闭关疗伤之际,他当众斩杀药不然、一刀逼退金丹宗师姚千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短短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天罗城。
城南的散修坊市,一间嘈杂的酒馆里,修士们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丹王大会上出了个猛人!叫什么陈大师,炼气期,一刀把丹师盟盟主姚千里的术法给劈开了!”
“何止是劈开!我当时就在现场,那刀光,青紫色的,一闪就过去了,姚千里那老家伙的火焰巨爪就跟纸糊的一样!姚千里脸都绿了,愣是没敢再动手!”
“真的假的?炼气期劈金丹?你这吹得也太离谱了!”一个刚进城的修士满脸不信。
“吹?我亲眼所见!不光是我,广场上几千人都看见了!那陈大师还当着姚千里的面,把他孙子药不然给宰了!就用一截断掉的匕首,‘嗖’一下,正中眉心,当场毙命!”
“嘶……”酒馆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杀人、越阶、硬撼金丹……这桩桩件件,都超出了在场大部分修士的认知。
“这陈大师到底什么来头?莫非是哪个元婴老怪的私生子,下山来历练的?”
“谁知道呢,反正多宝楼的苏清颜管事是力挺他的。我估计啊,这天罗城的天,要变了。”
与此同时,多宝楼总号顶层。
苏清颜站在窗前,遥望着听涛居的方向。她身后的孙掌柜正满头大汗地汇报着情况。
“……事情就是这样,陈大师已经闭关了。看他当时的样子,那一刀的消耗恐怕不小。”孙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清颜没有回头,声音清冷:“那一刀,消耗的何止是灵力。他是在燃烧自己的道与本源,在向一位金丹宗师宣战。此等心性,此等魄力,我平生仅见。”
孙掌柜心里一颤,他听出了苏清颜话语中的欣赏,甚至是……敬佩。一个筑基修士,竟然对一个炼气期用上了“敬佩”二字。
“那……管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丹师盟那边,姚千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多宝楼……”
“静观其变。”苏清颜打断了他,“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打扰陈大师。另外,将我们库房里那几株‘紫纹续脉草’和‘九叶还魂花’送到听涛居,交给赵德管事,就说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是!”孙掌柜心中骇然,那几株可都是三阶灵药,价值连城,苏管事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看来,她是真的要把宝全押在这个陈大师身上了。
而在另一边,丹师盟总堂的密室中,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姚千里盘膝而坐,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身前,漂浮着一缕微弱的青紫色刀气,正是从他被斩开的术法中残留下来的一丝。
他伸出手,试图用自己的地心火髓去炼化这缕刀气,然而,火焰刚一接触,就被刀气中蕴含的那股生灭之力搅得溃散。刀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隐隐有壮大的趋势。
“噗!”
姚千里再次受创,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变得更加紊乱。
“好一个生灭之意!好一个雷法神通!”他咬牙切齿,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此子……绝不能留!”
他知道,陈平那一刀不仅破了他的术法,更在他的道心上留下了一道裂痕。如果不杀了陈平,这道裂痕将会成为他日后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
“来人!”姚千里厉声喝道。
一名黑衣执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密室中,单膝跪地:“盟主有何吩咐?”
“传我金丹令,召集所有在外的筑基期以上长老、执事,三日之内必须返回宗门!”
“另外,去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那小畜生的所有底细!他的师承、他的来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要让他和他所有在乎的人,都为今日之事,付出血的代价!”
“遵命!”黑衣执事领命,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天罗城上空酝酿。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平,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沉浸在修复与突破的关键时刻,对外界的风雨满楼,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