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的家,在青山村最靠山脚的角落。
泥坯墙,茅草顶,风一刮,屋里就跟着漏风,雨一大,屋外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他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没刨出个富贵来。陈平下面还有个妹妹,叫陈小草,人如其名,瘦瘦弱弱的,风一吹就要倒。
一家人的嚼用,大半要靠他每天进山。
天刚蒙蒙亮,陈平就背着个破旧的竹篓,手里攥着一把砍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走。山里的雾气重,带着草木的湿气和泥土的腥味,吸进肺里凉飕飕的。
他不敢往深山里去,只敢在外围转悠。深山里有狼,有黑瞎子,村里好几个胆大的猎户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今天运气不算好,转了小半天,竹篓里还是空荡荡的,就几颗不值钱的野果子,还有几把潮湿的野菜。这点东西,拿到镇上换不来几文钱,连妹妹的一包糖都买不起。
他心里有点发愁,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半个冷硬的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却还在四下里寻摸。
就在这时,他脚边的泥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
不是那种亮闪闪的光,就是那么一暗一明,要不是他正对着那边,根本发现不了。
陈平心里动了动,三两口把窝窝头塞进嘴里,走过去用砍柴刀扒拉开那片湿润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
泥土下面,埋着一块石头。
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鹅蛋大小,表面光滑得不像话,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有点温润的感觉,不像山里其他的石头那样冰凉硌手。
他翻来覆去地看,石头上没有任何花纹,就是纯粹的黑,黑得深沉,对着太阳看,也看不出半点杂色。
“这是个啥玩意儿?”他嘀咕着。
看着也不像玉石,村里没人见过玉石长啥样,但听镇上说书的先生讲,玉石都是通透的,有绿的,有白的。这黑不溜秋的,肯定不是。
可要说是普通的石头,又没见过这么光滑圆润的。在手里盘着,手感出奇的好。
他心里琢磨着,这东西或许有点稀奇,拿到镇上说不定能换几个钱。就算换不了钱,给妹妹当个玩意儿耍也不错。
想到这,他把黑石头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这东西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让他空落落的心里也踏实了些。
揣着石头,他感觉今天的运气好像变好了点。没走多远,就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发现了一小片野生的黄精。黄精可是好东西,根块能入药,镇上的药铺收。这一小片虽然不多,但晒干了也能换个几十文钱,够家里买好几斤糙米了。
陈平心里高兴,手脚麻利地把黄精都挖了出来,小心地抖掉泥土,放进竹篓里。
看着竹篓里多了东西,他心里松快不少,哼着不成调的山歌,脚步也轻快地往山下走。
回到村里,天已经快黑了。远远就看见自家屋顶的烟囱里冒着炊烟,那是娘在做饭了。
他快走几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娘,我回来了。”
屋里光线昏暗,他娘李氏正坐在灶膛前,往里添着柴火。听到他的声音,李氏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操劳的倦意,但看到他,还是露出了笑。
“平娃回来啦,快洗把手,饭马上就好。”
“哥!”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妹妹陈小草从里屋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陈平放下竹篓,摸了摸妹妹枯黄的头发,从篓子里拿出那几颗野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她:“小草,给。”
小草看见红彤彤的野果,眼睛都亮了,接过果子,却没立刻吃,而是先递到李氏嘴边:“娘,你吃。”
李氏笑着摇摇头:“娘不饿,你们吃。”
陈平心里一阵发酸。他把竹篓里的黄精拿出来,对李氏说:“娘,今天运气好,挖了点黄精,明天我拿到镇上卖了,给您和小草扯几尺新布做衣裳。”
李氏看着那些黄精,脸上喜色更浓:“好,好,我们平娃长大了,能耐了。”
晚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还有半个窝窝头。陈平把自己的窝窝头掰了一大半给妹妹,自己就着野菜粥喝了个水饱。
夜里,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爹睡得沉,鼾声打得山响。娘和小草也睡着了。
陈平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悄悄地从怀里掏出那块黑石头。在黑暗中,石头一点光都没有,但握在手里,那股温润的感觉又传了过来。
他想起了今天挖到的黄精,心里总觉得跟这块石头有点关系。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没啥道理,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他对着石头小声地问。
石头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把石头放在枕头边,手搭在上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连梦都没做一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往日里上山留下的酸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那块石头。
石头还在老地方,安安静静地躺着,和他睡前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陈平心里越发觉得这石头不一般。他没声张,把石头重新揣进怀里,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吃了早饭,准备去镇上卖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