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爬出来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像是一场重生。
那个废弃的出口位于县政府大院后山的一处枯井里。当林克顶着一头乱草和蜘蛛网,像个土拨鼠一样探出脑袋时,外面的世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平阳县的这场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了。那种湿冷像是渗进了骨头缝里,让整座县城都笼罩在一种发霉的压抑感中。
“我的亲娘哎……”林克大口呼吸着带着泥土腥味的新鲜空气,整个人呈“太”字形瘫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我发誓,以后谁再叫我钻下水道,我就跟谁急。这味儿,我觉得我得用84消毒液泡个三天三夜才能腌入味。”
苏庆也爬了出来,虽然满身泥泞,但她第一时间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那个女霸总的高冷范儿。只不过,她看向方东望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刚才在地下,这个男人展现出的不仅仅是胆识,还有一种让她看不透的神秘力量。那张符,那个眼神,还有对人心的精准操控。
“方东望,你真的是个副县长?”苏庆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更像个……”
“像个神棍?”方东望拍了拍身上的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在地下暗河边找到的包裹——那是蝎子藏匿的另一部分赃物,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原本属于平阳县龙脉镇物的玉龙身和玉龙尾。
“像个赌徒。”苏庆纠正道,“拿命在赌。”
“在这个位置上,不赌就是输。”方东望没有过多解释,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乌云压顶,黑沉沉的,仿佛触手可及。那种沉闷的气压让人胸口发闷。这是典型的“困龙煞”天象,地气郁结,天光难透。
“你们先回车里等我。”方东望指了指停在山脚隐蔽处的帕萨特,“我去办点事。这事儿不办完,这雨停不了。”
“老大,你还要干啥?咱们不是已经把那孙子抓了吗?”林克指了指被他像死猪一样拖上来的蝎子,“这还要去哪?”
“去给这条龙,接骨。”
方东望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向后山的“望龙亭”走去。
那里是平阳县的制高点,也是当年县政府选址时的风水眼。亭子下面压着一块巨大的泰山石,雕刻着龙头,正对着县城的中轴线。
此时,四周无人。方东望走到石龙头前。
在【望气术】的视野里,这块石头原本应该散发着金紫色的官气,但现在却被一层黑灰色的死气缠绕。那是周家这些年倒行逆施、贪腐枉法所积累的怨气,也是被人为破坏风水局后留下的伤疤。
“周道明啊周道明,你为了自己的官运,截断龙脉,抽骨吸髓。今天,我就把这骨头给你接回去。”
方东望从怀里掏出那两截温润的古玉。
玉身,苍翠欲滴;玉尾,洁白如脂。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体内仅存的一点“听风”之气,将两截玉器缓缓塞进了石龙口中那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关咬合声。
严丝合缝。
就在这一瞬间,方东望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不是地震,而是一种像是沉睡已久的巨兽突然翻了个身,打了个响鼻。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以望龙亭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
“轰隆隆——”
天空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但这雷声不闷,反而透着一股子痛快淋漓的脆响。
紧接着,起风了。
这风不是之前的阴风,而是一股浩浩荡荡的穿堂风,直接吹散了积压在县城上空那一团如墨汁般的乌云。
“卧槽!老大!你看天上!”山脚下,林克指着天空大喊。
只见那厚重的云层,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束金色的阳光,没有任何征兆地,像一把利剑,笔直地刺破苍穹,正正好好地洒在了县政府大楼的顶端,也洒在了站在后山亭子里的方东望身上。
雨,突然停了。
就像是有人关掉了水龙头。
刚才还阴雨绵绵、死气沉沉的平阳县,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照亮。街道上的积水倒映着蓝天,树叶上的水珠闪烁着金光。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在每一个平阳县人的心头升起。就像是那种胸口压着的大石头突然被搬开了,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九龙镇狱”关键节点达成。龙脉修复度100%。气运反噬生效中……】
方东望眯着眼,看着这久违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天晴了。
有些人的天,该塌了。
……
省城,第一人民医院,高干病房。
这里是整个省最好的医疗资源集中地,连护士走路都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轻盈。
周道明躺在病床上,虽然之前说是“中风瘫痪”,但其实那是他装病躲避风头的手段。此刻,房间里只有他和他的心腹秘书。
“老板,刚才接到消息,平阳那边好像有点动静。”秘书压低声音,“那个蝎子失联了。”
周道明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开,闪过一丝精光。他哪里还有半点瘫痪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但手脚却灵活得很。
“失联?”周道明冷哼一声,声音阴冷,“那个废物,拿了钱不办事?那个方东望呢?死了没有?”
“还没消息。不过……刚才平阳那边传来气象局的报告,说……说下了一个月的雨,突然停了。”
“停雨有什么稀奇的!”周道明烦躁地摆摆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烟,“只要方东望不死,我心里就不踏实。那小子邪门得很,自从他当了副县长,我就觉得后背发凉。”
他刚要把烟塞进嘴里,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又像是灵魂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啪嗒。”
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周道明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不,不是手,是全身都在颤抖。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秘书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周道明想说话,却发现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原本灵活的口腔肌肉瞬间僵硬。
“额……啊……呜……”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角开始歪斜。左半边的脸像是塌陷了一样失去了知觉,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紧接着,是剧烈的头痛。那种痛,仿佛是有无数把钢针在他的脑浆里搅拌。
“啊!!!”
周道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在病床上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弹跳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摔回床上。
此时的他,双眼圆瞪,眼球充满了血丝,几乎要爆出眼眶。但他的一只眼睛却诡异地向外斜视,嘴巴歪到了耳根。
真正意义上的——中风。
而且是爆发性的脑溢血。
“医生!快叫医生!”秘书吓得魂飞魄散,冲出病房大喊。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病房里的电视新闻正好播报着午间新闻:
“……据省气象台消息,困扰平阳县长达32天的连阴雨天气今日结束。专家表示,这是冷暖气流交汇后的自然消散现象,预示着未来一周将持续晴好……”
周道明躺在床上,意识尚存一息。他死死盯着天花板,耳边仿佛听到了千里之外,平阳县后山那一声清脆的龙吟。
完了。
彻底完了。
这是来自风水的终极审判。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就在医生推着除颤仪冲进来的同时,走廊另一头,一群穿着深蓝色西装、表情严肃的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中年人面容冷峻,手里拿着一份红头文件。他看都没看那群忙碌的医生,直接对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秘书亮出了证件。
“我是省纪委专案组组长。周道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从现在起,对他实行双规。相关医疗救治必须在我们的监控下进行。”
秘书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窗外,省城的阳光也很刺眼。但在周道明的世界里,永夜已至。
……
平阳县,县委大院。
方东望开着那辆满是泥点的帕萨特,大摇大摆地驶进了大门。
保安老张本来想拦,一看车牌,又看到副驾驶上那个虽然头发乱得像鸡窝、但眼神凶狠的林克,吓得赶紧敬礼。
“方县长好!”
方东望降下车窗,冲老张点了点头:“老张,把大门的升降杆修一下,反应太慢。以后平阳县的速度,得提起来了。”
“是是是!”老张虽然没听懂,但只觉得今天的方县长,气场强得吓人。
车停在办公楼下。
林克跳下车,把那个还是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蝎子从后备厢里拖了出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老大,这货咋处理?直接送公安局?”
“不用。”方东望整理了一下衣领,虽然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下水道污泥的西装,但他走起路来却像是穿着龙袍,“直接带到我的办公室。然后通知县公安局局长,让他十分钟内跑步过来见我。告诉他,如果晚一分钟,我就让他这个局长当到头了。”
“好嘞!这话说得,真提气!”林克嘿嘿一笑,拖着蝎子就往楼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跟路过的女科员打招呼,“嗨,小美,看啥呢?没见过抓坏人啊?哥今天帅不帅?”
那女科员捂着鼻子:“林局长,你身上这是啥味儿啊?是不是掉粪坑里了?”
“去去去,这叫男人的味道!懂不懂欣赏!”林克翻了个白眼。
苏庆走在最后,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团队,怎么说呢……有点离谱,但又莫名让人安心。
“方东望。”苏庆快走两步追上他,“周道明倒了,接下来呢?这大楼里盯着你的人,恐怕比下水道里的老鼠还多。”
方东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座刚刚被阳光重新照耀的权力大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金光,刺眼却也迷人。
“旧王已死。”方东望淡淡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狠劲,“接下来,就是群狼夺食的时候了。苏总,准备好你的支票本。有些人的吃相,可能会很难看。”
“只要你能摆平,支票管够。”苏庆撩了一下头发,“我就喜欢看这种‘打怪升级’的戏码。”
方东望笑了笑,大步跨进了大厅。
电梯门缓缓合上,上面的数字开始跳动。
1楼……2楼……3楼……
每一层的停留,都意味着不同的权力等级。而方东望的目标,是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