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死死攥着拳头,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吼了出来:
“你是凤女!怎么能……怎么能嫁给一个外族人呢?!我……我才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啊!按照族里的传统,理应……理应许配给我的!”
“你来了,我以为希望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那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他原本已经做好终生不婚配的准备,因为族里根本没有适龄的女子。
江琳的出现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转瞬即逝,转眼间就要属于别人,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加上少年人易冲动的性子,最终驱使他做出偷盗牌位的行径。
江琳听他宣泄完,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下颌,玩味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雪髓族的人心思太过单纯,心理防线也薄弱,没费多少功夫就被她炸了出来。
她并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基于几点怀疑。
木舟之前多次明确表示想娶她;他对孟枭的敌意明显;年轻人容易冲动;木田对孟枭的指控太过绝对,反而让她觉得,或许木田本人并不知情,而是木舟做了什么,阴差阳错让孟枭成了替罪羊。
想想也是,当年母亲司徒瑾,被千娇万宠着长大,都敢擅自离开山谷。木舟作为族中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从小被族人捧着,长辈惯着,性子被养得有些任性妄为,为达目的冒险偷牌位,虽胆大包天,倒也在情理之中。
木舟发泄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等情绪稍稍平复,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看着江琳平静的脸,再也顾不得什么不甘,从椅子上滑下来,几乎是半跪在江琳面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祈求道:
“小凤女……小凤女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别告诉族长,也别告诉我爷爷……牌位是我偷的……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求你了!”
想到疼爱自己的爷爷,可能会因此失去长老之位,沦为笑柄。想到家人会因为自己蒙羞,甚至被驱逐……
木舟悔得肠子都青了,心中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这副样子,让江琳想起了厉南城和许舟应,那俩倒霉孩子闯了祸,也总会在她面前怂哒哒认错求饶的模样。
江琳终究是心软了,撇撇嘴,语气放缓了些:
“行了,起来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
木舟猛地抬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亮晶晶地看着江琳。
“不过,”江琳话锋一转,“天亮之前,你必须把牌位,原封不动地放回祠堂里。至于怎么放回去,放回去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发现,那就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木舟愣在原地,没想到江琳不仅不揭发他,还给他指了条明路。
江琳看着他呆傻的样子,难得耐心多说了两句:
“现在全族的人,都被聚集在议事厅外。祠堂那边应该是空的,你现在趁机溜过去,把牌位放回,风险是最小的。”
木舟瞳孔地震,彻底懵了。她……她不但不追究,还帮自己想办法?为什么?自己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差点毁了她的婚礼啊!
“你……你为什么帮我?”木舟声音干涩,不敢置信地问。
江琳挑了挑眉,实话实说:
“你和我在外面的两个弟弟挺像,都是被家里惯坏了,长不大的熊孩子。我看出你天性并不坏,只是一时被不甘冲昏了头脑。”
“在‘打一辈子光棍’和‘赌一把’之间,选择后者,虽然方法愚蠢,但……情有可原。”
木舟羞愧地低下头,眼泪滴落在地面上。
半晌,他才哽咽着说道:“谢谢你……小凤女。对不起……还有,祝你和孟枭……白头偕老。”
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那份不甘,似乎也随之释然许多,只能被迫接受孤独终老的安排。
江琳心中一动,忽然开口问道:
“木舟,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木舟瞪大眼睛看着她,自然明白江琳口中的“外面”,指的是那个广阔神秘的外界天地。
江琳靠在椅背上,给他描绘起外面的景象:
“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在外面,正是上学读书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弄个合法身份,送你去学校。”
“你可以学习很多有趣的东西,各种知识、绘画、音乐、或者你感兴趣的技能……”
“那里有数不清的同龄人,你可以认识新朋友,会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可以去追求她,和她相识、相恋,然后结婚……”
“总比在这里,整天面对的都是父辈祖辈的人,生活一成不变,要开心自由得多吧?”
她耸了耸肩,语气随意:
“只是给你一个建议,我和孟枭还会在这里多待几天,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可以好好想一想,也可以和你家人商量一下。”
木舟彻底呆住了,脑中浮现江琳所描述的画面。
明亮的教室、各种各样的同龄人、丰富多彩的知识和活动、还有那个未来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孩……
巨大的诱惑冲击,让他一时间忘了呼吸,忘了动作,只是愣愣地看着江琳。
“好了,”江琳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露出一丝疲态,“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你快点把牌位还回去,我在这帮你拖延一会儿,问几个人。”
木舟回过神来,感激地看向江琳,用力点头,声音哽咽:
“好!谢谢你,小凤女……谢谢你!还有……孟枭……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害得他被我爷爷那样骂……”
江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他脸皮厚,不在意那些。”
木舟深深看了江琳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转身拉开议事厅的门,走了出去。
江琳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嘴角微勾。孟枭那家伙好哄得很,回去亲两下,估计就能把这事翻篇了。
接下来,她又象征性叫了几个族人进来,随便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给木舟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能顺利将牌位归还。
江琳在心里掐算着时间,考虑到木舟那小子,没什么反侦察经验,动作可能不够利索。
她还特意将问询时间,拖长到了预期的两倍,确保他有充足的时间,悄悄潜回祠堂,将牌位安然归位。
眼下牌位失窃算是解决了,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她答应木舟替他隐瞒真相,那该如何向全族人,解释牌位失而复得这件事?
总得有个说法,才能平息风波,让婚礼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