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小队没有多做停留,稍事休整,了解基本情况后,便在姬无涯的带领下,朝着遗迹更深处、能量波动最为混乱强大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扭曲的光线和残垣断壁之后。
华夏众修士很快重整旗鼓,在各小队长的组织下,结成战阵,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深处探索。洛疏舟与文霜泠也融入队伍,一边警惕四周,一边不放弃地感知着邹闻毅那独特的煞气波动。
废墟仿佛没有尽头,沿途除了破败的建筑和扭曲的植物,并未遇到预想中的敌人或陷阱,但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几名战士身体猛地一僵,停住了脚步,眼神变得空洞而恐惧。
“怎么了?”后方的人惊问。
但那几人毫无反应,只是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紧接着,如同瘟疫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各种惊恐、痛苦、挣扎的神色。有人开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有人甚至发出了压抑的尖叫或哭泣!
“不对劲!”洛疏舟厉声喝道,同时感到一股无形无质、却直透神魂深处的力量悄然笼罩了自己!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
刺耳的嘲笑声猛地灌入耳朵,尖锐得如同针扎。
眼前的古老废墟瞬间褪色、扭曲,变成了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初中教室。午后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来,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汗水的味道。
“骚鸡!又在哪儿发骚呢?”
“唱得真难听!公鸭嗓学什么女人叫!”
“离他远点,听说他有病……”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围着他,面孔扭曲而模糊,只有那充满恶意和嘲弄的眼神清晰无比。他们夸张地模仿着他那次联欢会上尝试的假声唱法,动作猥琐而充满侮辱性。
洛疏舟(那时或许还叫洛小舟)蜷缩在座位上,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桌面,指甲几乎要翻折。他想辩解,那只是唱歌;他想反抗,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委屈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为什么?他只是唱了几句歌而已……
场景猛地一切,变成了家里的客厅。灯光昏暗,父亲洛雾铭铁青着脸,母亲陈希然在一旁默默垂泪。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搞这些歪门邪道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看看你哥!看看邻居家孩子!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我们辛苦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去学校丢人现眼的!”
责骂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他试图解释,那是艺术,是爱好,但话语在父母失望而愤怒的目光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种不被最亲之人理解的痛苦,远比同学的嘲笑更加刻骨铭心。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冰冷的悬崖边。
……
彻骨的冰冷瞬间取代了遗迹的潮湿。
不是她熟悉的、如臂指使的冰魄琉璃寒气,而是一种深入骨髓、无人问津的孤寂严寒。
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个偏僻山村的老旧院落。寒冬腊月,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她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坐在冰冷的门槛上,小脸冻得通红,望着村口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老黄狗趴在不远处打盹。屋里传来奶奶咳嗽的声音。
爸爸妈妈呢?他们说年底就回来……年都过完好久好久了。
其他孩子都有新衣服,有爸爸妈妈买的鞭炮和糖果。她只有奶奶纳的千层底,和墙上那张泛黄的、父母模糊的合影。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世界好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风雪的声音。一种被遗忘、被抛弃的恐慌感细细密密地爬上心头,冰冷而窒息。她抱紧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全世界的寒冷和孤单。
……
周遭的景象变成了极踪公会热闹的聚会场合。大家欢声笑语,交谈甚欢。
她却像个局外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她想加入话题,却总是抓不住重点,开口就冷场;她想表达关心,话说出来却变了味道,让人尴尬;有人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所有人都笑了,她却认真地去分析逻辑漏洞,结果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朋友们看她的眼神从友善慢慢变得无奈,最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紫萱她人挺好的,就是……”
“唉,跟她说话有点累。”
“可能天才的思维都跟我们不一样吧。”
那些低声的议论和无奈的笑容,像细小的针,扎得她心生疼。她并非有意,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做得更好。浓郁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如同沼泽,将她一点点吞没。造化源炁能滋养万物,却似乎无法滋养她匮乏的情商,让她在这最普通的人际交往中举步维艰。
……
威严的法庭,闪烁的警灯,还有受害者家属哭嚎的面孔。
场景回到了多年前,他还未获得传承之时。一次看似正义的举证,一次基于逻辑和部分证据的判断,却意外地将一个并非真凶的人推向了深渊。虽然最终真相大白,但那个被冤枉者已经在狱中不堪受辱自尽,真正的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因此案变得更加谨慎,制造了更多惨案。
那起案件,至今仍被列为悬案,而他的那次“无意”,成了许多人口中间接导致悲剧的诱因。
“如果不是他当时那么肯定……”
“年轻人,太过自信也不是好事……”
“可惜了那个被冤枉的……”
那些话语和受害者家属绝望的眼神,如同梦魇,时常在他试图推演天机时冒出来,拷问着他的内心。伏羲令能演算天机,但算不尽人心鬼蜮,更算不尽自己一念之差可能带来的连锁厄运。沉稳如他,此刻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