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丹瓶,倒出一粒丹药喂给舟雅桐,沉声道:“这丹药,权当先前借你灵气一用的补偿吧。”
指尖再捻一粒喂给文霜泠,随即将丹瓶搁在舟雅桐身侧。
他挪步至洛疏舟身旁,想起方才种种,唇角忍不住漾开一抹轻笑:“有趣,老夫多年未曾见过这等奇事了。”洛疏舟方才的心声、识海被困的窘境,他自然听得真切、看得分明。
笑意倏地敛去,老者神色重归凝重:“这寂灭之力非同小可,莫非这小子曾与那些存在有过交集?四帝十三王……他究竟遇上了哪一个?无论遇上哪个,都足以让我们焦头烂额——我们对它们的底细,依旧知之甚少。”
“便是十三王,随便来一个都能让我们吃上一壶;若是四帝亲临,我们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可它们为何迟迟不发动总攻?究竟在忌惮何方神圣?”老者眉头拧成个疙瘩,暗忖,“这小子又怎会染上它们的灵气?”
种种迹象都在暗示,那些存在或许在惧怕这少年。可这少年实在太孱弱了——先前不过本源三阶,经方才那场变故,竟让他借机冲破桎梏,踏入了本源四阶。
但也是蝼蚁一枚。
“即便到了本源四阶,十三王中随便一位,仅凭一道目光便能将他碾为齑粉,又何必多此一举在他体内留一道灵气?难道是想将他当做玩物慢慢磋磨?”
老者暗自思忖,若易地而处,自己是那些存在,遇上足以威胁族群的隐患,定会派出至强者将其扼杀在萌芽中,方为稳妥。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寂灭麒麟绝非愚笨之辈,否则这些年他们也不至于连半点应对之法都寻不到。谜团如乌云般压在心头,老者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索性不再钻牛角尖。
袖袍一拂,一枚通体鎏金的丹丸落在掌心,老者摇头轻叹:“这颗造化丹,便便宜你了。本是老夫留着日后应急的,想来……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他撬开洛疏舟的嘴,将丹药喂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丝丝缕缕的玄奥纹路自洛疏舟唇齿间蔓延开来,缠遍四肢百骸。那些纹路的节点,若是有精通医道者在此,定会惊恐地发现,竟与人体穴位一一对应;节点间的脉络走向,更与经脉分毫不差。
老者连忙掐诀念咒:“大衍五十天衍四九,吾执其一遁虚无,周天星斗皆作伪,万古长夜掩命途。”霎时间,这片方寸之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隐入虚空。
“好了。”老者喃喃道,“老夫以自身神通布下遮蔽天机的阵法,这造化丹带来的业力,便是天帝亲临,也无法在阵外窥探半分。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能从中得了多大造化——上一个服下造化丹的那只猢狲,当年可是足以与天帝分庭抗礼的,可惜……”
镜头转回洛疏舟识海之中。被喂下造化丹后,识海深处,一扇门凭空浮现——门扉似用水墨勾勒而成,氤氲着淡淡的墨香。他心中好奇,不自觉便迈步踏入。
门后世界一片素净,唯有黑白二色交织。天地间空空荡荡,竟无半分生气:眼前唯有一座弯月般的孤山,一条河流自山谷间蜿蜒流过,不见花草树木,更无鸟兽虫鱼。
洛疏舟心中纳闷:“这是哪位丹青圣手的画卷之中?怎的如此空旷,连一株草木都寻不见?”他循着河流走向孤山,想近距离瞧瞧这山水的模样,视线中却忽然闯入一抹倩影——那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只匆匆一瞥,洛疏舟整个人便僵在原地,慌忙闭上双眼,暗啐一声,我真该死!莫不是在做梦?竟梦见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难道是之前师父的模样太过勾魂摄魄,才让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女子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眸望来,恰好撞见洛疏舟紧闭双眼的模样,眼中满是困惑,轻唤一声:“嗯呐?”
奇异的是,她只发出一声轻吟,洛疏舟却莫名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谁?
“在下无意到访,惊扰姑娘清修,还望姑娘莫怪,在下马上就走。”洛疏舟哪敢睁眼,一边说着一边倒退,想原路返回。
后背却撞上一堵无形气墙。他心下一惊,猛地睁眼回头——方才踏入时的景象已然不见,四周唯有这片方寸之地。
难道这里只能进不能出?他暗忖。
女子秀眉微蹙,似在细细琢磨他的话,半晌方再次轻唤:“嗯呐?”(你为何闭着眼?为何见了我就要逃?)
洛疏舟连忙解释:“在下自诩正人君子,姑娘未着寸缕,在下岂能直视?并非有意躲避姑娘,只是误入此地,想原路返回罢了。”
女子似是不懂“穿衣服”为何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洛疏舟,眸中波光流转,忽从袖中取出一支毛笔。略一沉吟,执笔在自己身上细细勾勒。片刻后,她满意颔首,再次轻唤:“嗯呐?”(穿衣服……是这样吗?)
洛疏舟忍不住偷偷掀开眼皮一角——女子身上果然多了一袭衣裙。虽不知这衣裙如何凭空出现,但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他也无暇深究,索性睁眼打量。
可目光触及女子容颜的刹那,洛疏舟瞳孔骤然收缩,瞬间瞪圆了双眼。他敢断言,自开天辟地以来,纵历经万劫千纪,直至世界终末,也绝无可能诞生这般绝色:“倾国倾城”四字用在她身上,都像是一种亵渎。她容颜的任何一处细节,放到外界都足以让万千生灵为之倾倒;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衣裙,也难掩她那绝世身姿。
洛疏舟早已看得痴了,傻愣愣地立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咧开,露出几分憨笑,活脱脱一副痴汉模样。
女子似是被他看得有些羞赧,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眸轻问:“嗯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洛疏舟猛地回神,慌忙抹去嘴角的口水,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掩饰窘迫,“姑娘叫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女子轻应一声:“嗯呐。”(我没有名字,这里是我的家。你……叫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