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在这个时代,天然就有优越感。
在读书人心中,或多或少有一些傲气。
当与人比较时,即便是表面谦逊,骨子里也会有些不服气。
可如今陆完心服口服。
因为和他比较是皇帝。
“陛下,臣才能浅薄,如何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臣能在陛下麾下为卒,就已经是臣的荣幸了。”
朱厚照缓缓点头,把目光转向杨廷和。
“杨先生,情况你都听到了,你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京吧!”
杨廷和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语。
还能这样操作吗?
皇权社会,谁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比皇帝还牛逼啊!
“陛下,陆御史这样回答,乃是人臣本分。
陛下聪慧无双,自然明白臣等的一片苦心。
朝中国事繁重,大明的政事,一天也离不开陛下啊!
若是陛下前去平乱,大明的政事,岂不是都被耽误了?”
见用危险劝不住朱厚照,杨廷和只能在政事上做文章。
“这一点杨先生不用担心,朕已经告知刘瑾,若有重要事情,他自会派人把奏书送过来。”
杨廷和心中一震,别看陛下年幼,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妥妥的当当。
小小年纪,就如此难缠。
等有一天,他长大成人,必然更难对付!
“陛下孤身犯险,臣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如果陛下不愿意回京,臣就一直挡在陛下身前。
若陛下想要从此处过去,就从臣的尸体上踏他过去!”
大义凛然,不惧生死!
看着杨廷和一副忠臣死谏的模样,朱厚照淡淡一笑。
和自己讲道理讲不通,就开始不讲道理了。
“杨先生,我奉皇命出京讨逆,你却让我中途回去,到底是是何道理?
若是我听你之言,私自回京,陛下若是怪罪下来,你这个责任你来承担?”
“陛下,这……”
“这里哪有陛下?我是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
若是杨先生还不相信本公的身份,可以看看陛下亲自任命的诏书,兵部发的勘合。”
是你先不讲道理的,那就别怪我切换账号了。
杨廷和凌乱无比,学识渊博的他,竟然张口说不出话来。
无可奈何!
哭笑不得!
关键是词穷啊!
如果他是陛下,自己还能以君臣大义,江山社稷,对他进行劝诫。
可他若是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带兵出征?
若是让他回京,岂不是怂恿他违抗圣命吗?
“陛下……”
“杨先生,本公好心提醒你一下,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要说了。
陛下虽然不在,但陛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却在此处,若是他为了维护陛下的声誉,将你斩杀,就算本公也拦不住啊!”
谷大用站在身后,岂能不明白朱厚照话语中的意思。
只见他跨出一步,长刀出鞘,在日光下,透过阵阵寒光,摄人心扉。
“杨尚书是皇爷的先生,深的皇爷信任,但这并不是你在此口出狂言的理由。
若是再敢在此处,胡言乱语,污蔑陛下,就别怪我手中绣春刀不留情面了。”
杨廷和脸上涨红,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言语。
他虽然不相信,谷大用真一刀劈了他,可问题在于,他也不敢尝试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更何况还是这些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锦衣卫。
天子掌兵,为文官所不容。
可朱厚照换了一种方式,就让杨廷和无话可说。
杨廷和环顾四周,心中生出一份无奈。
讲道理讲不过。
用强又没有胆量和底气。
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即便想调集军队,让皇帝强行回去也做不到啊。
皇帝如果在京城,是龙困浅溪,处处掣肘。
可一旦出了京城,就如同龙入大海,再难限制了。
杨廷和心中一声长叹,行礼后缓缓离去。
……
……
“陛下当真这般说?”
文渊阁内,李东阳脸色微红,情绪明显有些亢奋。
好好的天子不当,竟然要去当大将军,这已经不是荒唐可以形容的了。
杨廷和风尘仆仆,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又饮了两口茶,才慢慢回话。
“千真万确,若是陛下,我尚能劝谏,可若是镇国公朱寿,我哪还有机会开口啊!”
李东阳缓缓踱步,情绪淡然。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走个不停,就已经说明此刻非常烦躁。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已经让李东阳不敢隐瞒,得到这个消息后,李东阳就把一众重臣,都叫到了文渊阁。
“陛下身负大明安危,怎么会如此草率?
难道当年英宗率军出征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韩文痛心疾首,眼神中满是不解。
此言一出,众人都一阵沉默。
自从英宗之后,皇帝出征,已经在朝臣中成了一种忌讳。
若是后世的皇帝,敢提起御驾亲征,当场就得让群臣喷个半死。
然后是要兵没兵,要粮没粮,主打就是一个字,绝不可能!
成化皇帝当年何等手段,终身也没有迈出紫禁城一步。
即便他再想掌控军权,也只能通过汪直这个白手套来控制这一切。
弘治皇帝更不用说了,他政令不出紫禁城,一生都生活在阴影之下,就连这样的念头,恐怕也不敢有啊。
经历了几十年,本以为御驾亲征会成为史书中泛黄的桥段。
可谁能想到,陛下竟然用金蝉脱壳,成功带兵出了京城。
刑部尚书闵珪眼神带着几分忧色,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
“元辅,陛下率领三千骑兵,前去剿匪,这件事风险太大,我以为此刻应该速速组织军队,前往接应陛下!”
兵部尚书许进面色有些涨红,调兵的手令,是从兵部签发的。
如果陛下真有了三长两短,他可脱不了干系。
他本以为让杨廷和出马,会顺利将陛下劝回来,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用这种方式,将杨廷和给撵了回来。
“元辅,闵尚书言之有理,若再耽搁,恐怕会有其他变故。”
李东阳淡淡瞥了许进一眼,声音冷淡。
“如此朝中局面,朝瑛不清楚,你应该清楚啊!
没有粮草,又怎么调动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