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惶急地说道:“只是我的资历尚浅,没有多少军事赞画的经验。我想,可以找到更好的富有经验的谋略之才加以担当,我愿为辅助。”
李岩说:“还须找谁,我看你最合适,你长期在你父亲身边,行军布阵,运筹帷幄,眼界自是不同,再加上陈德兄你富有才学,谙熟韬略。掌管战略谋划最是适合不过。”
陈德是富有才学的人,平生也想一展青云之志,而况也有一股青年人当仁不让的傲气,遂有点心动了。
郝摇旗一看陈德心里也有些愿意了,就一手搭在陈德的肩膀上,说道:“陈老弟我看你行,明军的将领之中,我独佩服你老父亲,他守开封城,真的是滴水不漏,虽然当时各为其主,但是我老郝佩服他。陈永福射伤了闯王一只眼,闯王后来还是不念旧怨,折箭为誓。真的是念在人才难得呀,你看你在我们大顺军,追随军师左右,也算有谋有略,大丈夫要胸有大志,你一定能担得起来的。”
陈德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是为了父亲大人的在天之灵,为了报答闯王的不计一箭之仇之恩。”
众人都感到高兴。李岩说:“好好,我会给你调派精兵强将的。从明天起,你就正式上任,专门搜集各地舆图,了解天下山川地理形势,汇总情报,了解敌情,作战略战术推演。”
“该起什么名称呢?具体权限有多大?”
“我看就叫参谋司吧,职责是掌管天下舆图,给主将提供战略建议,帮助主将决策,帮助军队操练,关键时刻能够顶上去指挥军队。”
“责任重大,有分主将之权的嫌疑。”
“赞画受主将的领导,同时又对中枢负责,就是既不能妨碍主将的指挥,同时又能限制主将的权力过大。”
“还有一层监军的作用?”
“正是。”
“好了,我们回去吧。”李岩说着就走上田埂。大家边走边聊,沿着田埂一直走向一个寨子。
“摇旗,你刚才说你对这边很熟悉,不是一句玩笑话吧?”
“当然不是玩笑话,我郝摇旗闹归闹,却从不说大话。蕲黄山区这一带我却是来过,何止是来过,我还在这里战斗过呢。”
“哦,还有此事?快说来听听。”
“众所周知,我老郝在义军里头资历甚老,起事颇早,我和自成差不多同时起事,开始我们都在高闯王的手底下干过。”他所说的高闯王就是高迎祥。
郝摇旗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崇祯六年,我们诸路义军被孙传庭所败,在高闯王的率领下曾经转战来到这里,在这里安营扎寨,抗拒官军的追剿。而这里的官绅地主为了对付我们义军,也纷纷结寨自保。大寨四十八,小寨三百余,都是我们那时候为了躲避官兵来到这里后才修建起来的。”
“原来,此地山寨多与义军有渊源,更想不到,摇旗竟会牵涉其中。”李岩点头笑道。
“哈哈,说起来这里和我也是有些因缘,想不到相隔了多年,我郝摇旗走南闯北打天下,如今又回到当年高闯王带领我们抗拒官军的地方,高闯王冥冥之中有灵一定会保着大顺军。这些地方真是好不熟悉。”
张鼐拍拍郝摇旗的肩膀,对众人得意地说:“这我可以作证,摇旗叔绝对没吹牛,我摇旗叔与闯王是同辈之人,资历甚老,军中无人能比。”
李岩高兴地说道:“早知道就让摇旗给我们当向导,带我们来了。”说着就走到了寨子边上,此寨倒也不大,背靠大山,寨子前边是一片田野,还有一条河在寨子前流过。几只鸭子在河里凫水,许多孩童在河水里打水仗。
李岩等人抬头一看,寨子的大门上有一块匾,写着:岩垌寨三个大字,字迹有些斑驳。
走到寨门下。
山寨门楼上的岗哨早就看见了,赶紧差人进去通报。一会岩垌寨寨主带领着山寨中的一众头面人物,出寨来迎。
王四有些忿忿地说道:“想不到却惊动了这个官绅老爷。”他还记得刚才老农说的那一番话。
李岩说:“我们且进去看看。”
寨主和山寨中的族长、头人等上前来拱手作揖,道:“不知各位将军光临敝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岩回礼,道:“好说好说,寨主何必见外,我们本无意叨扰,只是刚好路过贵寨。”
寨主说道:“敝寨刘姓,鄙人叫刘复云,将军莅临,是令敝寨蓬荜生辉。请随鄙人进寨。”
于是李岩在前,刘复云随后,郝摇旗、张鼐、王四、陈德等人都跟在后面,一众人随同进了寨。这个山寨坐落在一个山脚下,青山环绕,门前小溪淙淙,还有大片的农田,清幽恬静,似乎与外界隔绝。如果没有战乱,倒像个桃花源。但是寨子中明显出现了森严的等级。除了寨主及其家族的几个大院建得富丽堂皇、雕龙画栋之外,其他村民的房子挨挨挤挤 ,小得出奇。好像馒头一样从山脚堆到山腰,皆是泥坯和木头搭建的破烂茅草房。看来,说这里是世外桃源还为时尚早。
李岩等人被引到寨主所居的一处极大的院落里。这里的房子即使在蕲州府,也算得一个上等的富裕官绅之家。而且看得出来,这些房子都有些历史了,斑斑地苔藓布满台阶,青砖绿瓦间堆满了岁月的痕迹,门环上也有些锈迹。想必此家族早年间比现在还要兴旺。
主人在客厅让了座,寨主让李岩坐首位,李岩谦让了几回,坐了客座。主家只得坐了主座,其他人都胡乱坐下。马上就有家仆奉上茶水来。李岩看到寨主府上的奴仆甚多,护院的家丁也不少。李岩本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不过后来没落了,对这些大家族间的事门儿清。
刘复云首先开口道:“敝寨穷乡僻壤,招待不周,见笑了。不知诸位将军大人有何差遣,有用得着本寨的地方,某定当携全寨之力,效犬马之劳。”
心里却在想:“这帮子人官军不像官军,贼寇不像贼寇,无事不登三宝殿,寻上门来不会是想派捐吧?但是又不带人马,不像来催逼的样子。”
李岩笑笑说道:“某实是路过贵寨,进来讨碗水喝,别无他故,寨主莫见怪。”
“哪里,哪里。来的都是客,更何况是来帮助我们抵御清虏的大明官军。既是来作客,某人一定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拿出最好的酒来款待诸位将军。”
李岩忙摆手,说:“客气,客气。酒宴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吃不惯,我们习惯了粗茶淡饭的,只是想在贵寨四处看看,体察一下风土人情。”
“酒是要吃的,风土人情也是要看的,二者可以兼得嘛。”
“既是如此,有劳寨主盛情,却之不恭。”郝摇旗毫不客气地说道。
李岩连连摇头,感叹农民起义军将领也实在太容易被腐蚀了,一顿酒饭的诱惑都抵制不了。陈德连连对郝摇旗挤眉弄眼,张鼐和王四却早己咽下了大口的口水。
刘复云呵呵大笑,赶紧叫来下人,吩咐一番,让整治酒宴。吩咐完回来,笑吟吟地陪着李岩等人扯闲话。
李岩向刘复云询问了岩垌山寨的历史渊源,地形地貌及人丁田土等情况。并与他谈了当前天下大势。刘复云对李岩的谈吞非常惊讶。座中,也不乏有几十年寒窗苦读的前朝秀才,俱没有这样的见识。不得不对李岩的学识非常佩服,而且看上去李岩不像是个武夫出身的人。但是宋明以来,朝廷都是以文治国,重文抑武,因此明朝的军事领导特色是文人带兵。所以李岩是个文人倒也合情理。
随后,酒席开始。数不尽的珍馐美味,鸡鸭鱼肉摆满了精雕细琢的红木方桌,桌子周围放着一遭同样精雕细琢的红木矮脚圆橔。
郝摇旗都看得呆了,想不到这荒僻的深山老寨,这样战乱的末世之中,竟有如此的美味。真不知道这样的美味佳肴是怎么弄进来的。
大家相继落座。郝摇旗等不及客气施礼,就大快朵颐。张鼐、王四纷纷效仿。李岩陈德看了直摇头。感叹真是像饿死鬼投胎的。
自然也怪不得他们,近年来,大顺军从北跑到南,风餐露宿,没有好好休整过。别说酒席,能有一口干粮吃就不错了,今日才见荤腥,再加上陪李岩来这里爬山涉水,早已经饥肠辘辘,能不狼吞虎咽吗?
刘复云等山寨头人也毫不以为怪,军人这副吃相再正常不过。
一会郝摇旗、张鼐、王四他们就如风卷残云一般扫荡而空,只剩下一些盘盘盏盏。酒也被郝摇旗喝光了。
刘复云敬了李岩诸人三四杯酒,菜却是一点还没动。全都让郝摇旗吃光了。但是刘寨主也不在意,只用一顿饭就自以为和未来蕲黄山区最大的军事势力搭上关系,无论如何都是血赚。酒足饭饱,郝摇旗怎么也说要出去山寨里逛逛。刘复云本来还担心他们是来搞派捐,少不得又要出血,如今一看不过费一顿饭,倒是结交了前来的官军。
听闻李岩要考察山寨,刘复云坚持要亲自陪同,以尽地主之谊。李岩连连摆手,婉言谢绝了。说道:“我们只是随处看看,寨主跟着,有诸多不便。”
刘复云满腹狐疑,但也不便干预,只能随其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