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下来,父子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何宴亭不再主动靠近何念安处理工作,甚至在工作的时候还会刻意保持距离。
而何念安的身体,确实在慢慢好转。
“何先生,小少爷这次的体检结果比上次又有进步。”
家庭医生钟子明难得露出了笑容。
“免疫指标虽然还是低于正常值,但已经稳定在安全范围内。
如果继续保持,明年也许可以考虑送他去专门的幼儿发展中心,接触一下其他孩子。”
何宴亭看着报告上那些上升的曲线,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儿子的健康高兴;另一方面,这些进步再次印证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何念安的健康与他是否借运气运直接相关。
“他说话和运动还是比同龄孩子慢。”何宴亭指出了问题。
“语言和运动发育确实稍缓,但考虑到他早期的健康状况,这已经是很不错的进展了。”
钟子明合上文件夹,“何先生,您这两年的陪伴和用心,对小少爷的康复起到了关键作用。”
何宴亭没有回应,他知道医生误会了,以为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带来了这些改变。
实际上,他只是停止了伤害,让何念安有精力成长或者说恢复而已。
公司方面,刘启做得比何宴亭预期的要好一些。
虽然没有那种“如有神助”的精准决策,但凭着扎实的管理经验和稳健的经营策略,以及何宴亭偶尔的远程指点,亭安科技仍在稳步发展。
年增长率维持在15%-20%之间,虽不及何宴亭亲自掌舵时的辉煌,但在行业整体放缓的大环境下,已算得上优秀,甚至已经慢慢达到了上层。
起码曾经的何氏集团已经被现在亭安科技远远甩在了后面,何宴亭即使退居幕后,还是稳坐魔都的神话宝座,只是被提的次数没有那么多了而已。
何宴亭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他开始花更多时间研究完全不相关的领域。
儿童心理学、营养学、甚至幼儿教育。
书房里书架中心关于企业并购和资本运作的书籍被移到了旁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育儿手册和医学期刊。
偶尔,刘启会打来电话,请教一些重大决策。
何宴亭会给出建议,但总不忘加上一句:“这只是我的看法,最终决定权在你。”
他学会了克制,学会了放手,学会了做一个不那么控制一切的父亲和上司。
春天的一个午后,何宴亭陪着何念安在花园里玩。
何念安蹲在草坪上,专注地看着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柔软的发梢上跳跃。
“爸爸,虫虫。”何念安指着蜗牛,仰起小脸。
“那是蜗牛。”何宴亭在何念安身边蹲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耐心地解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何念安伸出小手,想要触摸蜗牛的壳,又在最后一刻停住,转头看向父亲,似乎在询问是否可以。
何宴亭点头:“轻轻碰一下,不会伤害它。”
何念安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蜗牛壳,然后迅速收回手,脸上露出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表情。
那一瞬间,何宴亭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柔软情绪。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看到方郁雾和杨慕宁带着昭昭和岁岁在外面玩,就是这样的情形,那是他当初无比羡慕的一幕。
这是也是自己希望的,成为的一种陪伴、引导、保护的父亲,他潜意识里梦想的家,而不是利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刘启,何宴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何总,抱歉打扰您。”刘启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
“边境城市瑞丽爆发不明疫情,传播速度极快,今天上午魔都也确认了三例输入病例,还有很多其他病例,魔都已经进入了高度警备状态,听说是非洲传进来的。”
听到这话何宴亭眉头微皱,“我们的业务影响大吗?”
“暂时还好,但股市反应剧烈,亭安科技今天开盘就跌了8%,因为我们在医疗科技板块有大量投资,而这次病毒似乎对现有疫苗有逃逸能力……”
何宴亭站起身,走离何念安几步:“具体数据发给我,半小时后视频会议。”
挂断电话,他回头看了眼还在观察蜗牛的儿子。
何念安似乎察觉到父亲要离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双手:“爸爸,抱。”
何宴亭蹲下身,将儿子抱起来,那一瞬间,熟悉的清明感再次涌上心头。
不是借运时那种强烈的直觉,而是一种更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感知:
这次疫情不简单,医疗板块会暴跌,但某些细分领域……
何宴亭猛地摇头,驱散这些念头,不能想,不能依赖。
他将何念安交给保姆,转身走向书房。
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东南亚那边的疫情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一周内蔓延至多个国家,中国南部也遭殃了。
魔都也有一种新型病毒蔓延,叫htV-mu,病例数从三例激增到几十百例。
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封锁措施,但病毒似乎总能找到突破口。
更可怕的是,这种被命名为“htV-mu”现有抗病毒药物效果有限,疫苗研发需要时间,而时间正是最稀缺的资源。
股市的反应如同雪崩,亭安科技的股价在一周内腰斩,从每股120元暴跌至58元。
原因很简单,公司三大核心业务中,医疗科技板块占40%,而该板块受疫情冲击最严重。
海外业务占30%,各国封锁边境导致供应链断裂。
仅剩的国内消费科技板块也因经济预期悲观而大幅下滑。
何宴亭的书房变成了临时作战室,他重新接手公司管理,与刘启和核心团队日以继夜地开会,试图寻找突破口。
但这次不同。
这次的危机是系统性的、全球性的、不可预测的。
那些曾经屡试不爽的商业策略,在真正的灾难面前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