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镇子最西头，靠近山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废弃的院落。院墙有些残破，屋瓦也漏了几处，但胜在清净宽敞，足以遮风避雨。简单打扫后，便暂时安顿下来。
夜幕降临，青岚镇并未沉寂，反而有许多地方亮起了柔和的明珠或符灯之光，比起山野间的漆黑，别有一番繁华景象。
尘华坐在破旧的窗边，就着月光，翻看着那本《常见灵草图解》。上面的许多草药他都未曾见过，但也有一些，与他平日采摘的野果药草外形相似，只是注解中多了“蕴含灵气”、“可炼制某某丹药”等描述。
“灵气的感知，草木的异同……这修仙世界，果然浩瀚。”他合上书，望向窗外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更显神秘、被淡淡灵光笼罩的连绵山影。
那里，就是凤山宗。
明日，考核便将正式开始。前路未知，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股跃跃欲试的期待，在静夜里悄然滋长。
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切割出几块斑驳的光斑。破败的院落寂静无声，唯有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石猛沉重的鼾声和石小玲细微均匀的呼吸。
尘华毫无睡意。
他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就着从屋顶漏洞倾泻而下的一柱清辉，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膝上那本泛黄、边缘卷曲的《常见灵草图解》。油灯的微光在夜风中摇曳，勉强照亮书页上粗糙的墨线图和略显潦草的文字。
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草木图解，虽觉新奇，却并未过多停留。直到，“月华草”三个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喜纳月之精华，叶片隐现银纹，常生于背阴湿润之崖壁……其性阴凉，蕴含纯净太阴之气，修士可直接吸纳，有淬炼筋骨、宁心静神之效……”
尘华的手指猛地顿住，呼吸为之一滞。
月之精华？直接吸纳？
一个荒谬而又无比契合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紧贴胸口的古镜，那冰凉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这数月来，每夜通过古镜涌入体内的那股冰凉气息，不正是……不正是这书上所说的“月之精华”，所谓的“太阴之气”吗？
他心脏怦怦直跳，迫不及待地继续翻看。
“聚灵花，三瓣异色，能自发汇聚周遭天地灵机……其所生之处，灵气浓郁，适于打坐吐纳……”
“赤阳参，根须赤红如焰，秉性至阳，吸纳日光精华生长……药性霸烈，需慎用……”
一行行文字，原本只是枯燥的描述，此刻却像是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锁扣。那处邂逅玉儿的山谷，空气格外清新怡人，莫非就是因为生长着类似“聚灵花”的灵植？那潭乳白色的池水，饮下后浑身暖流涌动，疲惫尽消，不正是一种更浓郁、更温和的灵气滋养吗？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书页哗哗作响，快速向后翻动，掠过大部分灵草介绍，直接停留在最后几页看似无关紧要的杂记上。这里的内容更为零散，像是着书者的随笔心得。
“夫灵气者，天地之本，万物之源，无形无相，充盈六合。山川有灵，草木有精，日月星辰亦蕴光华……修士之道，在于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纳灵入体，炼精化气，筑道基，求真我……”
“引灵入体，初时气感微弱，如春蚕吐丝，游走经脉，温凉各异，因功法、灵气属性而定……待得气机渐厚，丹田自生感应，灵气汇聚成流，循环不息，方可称‘炼气’……”
“噗通！噗通！”
尘华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心脏擂鼓般的声音。他猛地合上书册，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那股冰凉气息，就是灵气！
那暖洋洋、洗涤身心的感觉，就是灵气淬体！
自己懵懂依靠古镜所做的，正是最根本的引灵入体！
而清河真人一眼看出的“炼气三层”，便是自己如今所处的境界！
一直以来笼罩在眼前的浓雾被骤然驱散。那些玄妙而模糊的体验，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名字和明确的定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感席卷全身，让他激动得几乎战栗。
他再次紧紧握住怀中的古镜，心情复杂难言。这面镜子，竟能直接接引并提纯月华灵气，其功效，恐怕比那“月华草”还要神异百倍！还有玉儿所赠的清心铃，竟能辅助古镜，提升修炼效率……这两件宝物，无疑是他仙路上最大的依仗！
“原来……我走的路，一直都对。” 他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前是凭借本能的摸索，黑暗中前行；而现在，他手中终于有了一张简陋却关键的地图，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前路何方。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目光仿佛能穿透那清冷的光辉，看到其中蕴藏的、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从此，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它们在他眼中，都成了流淌着灵气、蕴含着造化的奇妙存在。
“灵气……炼气……” 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仿佛拥有魔力的词语，细心体会着体内那微弱却生生不息流动的气息。对明日即将开始的凤山宗考核，他心中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忐忑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底气。
他将书册仔细包好，贴身收藏。随即重新盘膝坐正，五心向天，尝试着不再完全依赖古镜，而是主动按照书中所描述的“凝心静气，感召天地”的法门，去感知、去捕捉、去引导周围空气中那稀薄而散乱的灵气。
起初，只有一片虚无。但当他彻底静下心来，精神高度集中时，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空气中那些微不可查的、如同尘埃般漂浮的灵气光点。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意念去接触，去引导。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清凉气息，开始随着他悠长的呼吸，缓缓透过皮肤毛孔，渗入经脉之中。过程极其缓慢，效率远不如古镜接引月华之万一，而且颇为耗神。但尘华的心中却充满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