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与阿凤这对饱经磨难的苦命鸳鸯,终是熬到了喜结连理的日子。婚礼办得格外清简,没有繁复礼数,也无丰盛宴席,却满是市井烟火的真切热闹。邻里街坊揣着真心祝福赶来,院里院外飘着家常饭菜的香气,笑声裹着晚风绕着无锡老弄堂打转,勉强驱散了几分乱世的萧瑟清冷。待到婚宴散去,宾客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夜色渐浓,巷子里的喧闹慢慢沉了下去,只剩阿炳与琴妹立在原地,身影单薄得像两片无依的柳叶,对着幽深的巷口静立,竟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阿福见状,连忙上前两步,语气恳切:“阿炳师傅,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夜里天凉露重,我送你们一段路。”
阿炳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沧桑的说;“我四处奔波流浪,风餐露宿惯了,街头巷尾找个能避风的角落,将就一晚也就罢了,不麻烦诸位。”
阿喜面露担忧,轻声道:“夜里风寒,老是露天歇着终究不是办法,总归要找个遮风的地方才好。”
琴妹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轻却清晰:“不打紧,昨晚我们便是在南门那处破窑里凑活过的夜,我能习惯的。”
游大娘在一旁听得真切,鼻子猛地一酸,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滚落,声音哽咽:“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真是苦了你们,连个安稳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阿炳听见琴妹的话,指尖微微一颤,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琴妹,这……太委屈你了。”
琴妹抬眸望向阿炳,眼神格外坚定,语气不容置疑:“阿炳师傅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不委屈。”
众人听了这话,心头皆是一暖,满是感动。乱世之中,这份相伴格外难得。一旁的阿福瞧着两人无依无靠的模样,挠了挠头,也犯了难。。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阿喜忽然眼睛一亮,抬手拍了下脑袋,兴冲冲道:“有了!阿凤如今跟阿二住一处,之前她独居的那间屋子空着,她因先前的事心里发怵,也不敢再回去,不如暂且借给阿炳师傅和琴妹住,好歹是间完整的屋子,能遮风挡雨,总比睡街头破窑强!”
高素梅闻言,当即一拍大腿,附和道:“可不是这个理!现成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借给他们住再合适不过。阿凤,你看这样可行?”
阿二没等阿凤开口,已抢先应下,语气爽快又诚恳:“当然好!让阿炳师傅他们住,咱们住得近,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就是……那屋子先前出过事,难免让人心里犯嘀咕,会不会不太方便。”
阿峰点了点头,却又无不担忧的说;这屋子不干净,要是那个家伙,阴魂不散,如何是好?
游大娘也在一旁皱着眉,满心担忧地补充:“是啊,那房出了那样的事,万一闹鬼,岂不是害了他们?”
没等阿炳开口,阿福已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语气笃定:“怕啥!阿炳师傅是有真本事的道家高人,那些乱七八糟的鬼魅魍魉,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半步!”阿炳站在一旁听着,紧绷的眉心渐渐舒展,心里添了几分踏实,轻声道:“若能有间屋子安身立命,已是天大的恩惠,诸位不必多虑。修道之人,降魔除邪本就是本分,我随身带着道家法器,既能护得自身与琴妹安稳,也绝不会惊扰邻里。”
高素梅见状,当即拍板:“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阿福、阿喜,你们俩跟我走,咱们现在就去阿凤旧居收拾收拾,让他们今晚就能安心住进去。”阿凤与阿二本也想跟着去搭把手,却被高素梅拦了下来:“你们刚成婚,正是该好好歇着的日子,新婚燕尔的,哪用得着操心这些小事?交给我们就行,保管弄得妥妥帖帖。”
两人只好作罢,对着高素梅三人再三道谢、拜托多费心,随后站在巷口,目送他们往阿凤旧居的方向走去。到了住处,高素梅点上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屋内的阴暗,几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擦桌扫地、铺床叠被,还特意找了床干净的旧被褥铺好,没多大功夫,原本略显杂乱冷清的屋子,便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透着几分暖意。诸事妥当后,高素梅、阿福与阿喜又叮嘱了阿炳与琴妹几句留意安全,才放心告辞,各自踏着夜色回家歇息。
在这个风雨飘摇、日寇横行的艰难岁月里,江南水乡的百姓们始终揣着心底的温热,穷帮穷、亲帮亲,用朴素的善意彼此扶持,在乱世的夹缝中,相依相伴共度这难熬的岁月,也藏着一份不屈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