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李冉冉才仿佛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回过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轻轻抽出手,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别……别站在外面了,进屋坐吧。”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林云深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点了点头:“好。”
他跟着李冉冉走进那间简朴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堂屋,目光贪婪地掠过屋内的每一件物品,试图将这二十年他缺席的生活,一点点拼凑起来。
李冉冉看着眼前这座“礼物山”,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深,这……这也太多了……”李冉冉语气里带着嗔怪,更多的却是无措。
李冉冉习惯了清贫的日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林云深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心中既酸涩又涌起一股想要将全世界都捧给她的冲动。“不多,”他声音低沉而认真,“冉冉,二十年……这些东西,连利息都算不上。”
他想补偿,用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式。
林悠然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长方形的丝绒盒子,塞到李冉冉手里:“妈,你快打开看看!这可是云深同志挑了好久呢!”
李冉冉迟疑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光泽温润的南洋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饱满圆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下面还配着同款的耳钉。即便不太懂行,她也知道这绝非凡品。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想推拒。
“给你的,就戴着。”林云深语气不容置疑,目光紧紧锁着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珍珠衬人。”
一句简单的话,却瞬间击中了李冉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他们还在香江时,偶然路过珠宝店的橱窗,她随口的一句赞叹,没想到他竟然记了二十年。
李冉冉的眼眶又有些发热,握着盒子的手微微收紧,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林悠然又拿起一个古朴的锦盒,里面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水头足,颜色正。
“这是给外婆的!爸爸说翡翠养人!”
还有精致的丝绸围巾、进口的羊毛呢大衣、小巧的金镶玉胸针、瑞士的名牌腕表……林云深几乎将香港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搜罗了来。
每一件,都承载着他二十年的思念与愧疚。
看着满地的礼物,李冉冉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头涌上的却是更深的暖意。
他不是炫耀,他是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拼命地告诉她,他从未忘记,他一直都在想着她。
礼物搬完,司机和助理识趣地退到院外等候。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多了一座奢华的“小山”作为背景。
李冉冉看着风尘仆仆的三人,尤其是林云深那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疲惫的眉眼,母性的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
她站起身,习惯性地系好围裙,温声道:“你们一路辛苦,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家里还有些腊肉和青菜,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云深却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动作有些急,带着不容分说的意味:“你别动!坐着休息!”
他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冉冉愕然地看着他,林悠然和林嘉峪也愣住了。
林云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过大,连忙松开手,但语气依旧坚定,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你坐着,歇着。我……我去做。”
这话一出,连林悠然都瞪大了眼睛。她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家里连厨房都很少进的父亲,要做饭?
李冉冉更是失笑,无奈地摇头:“云深,你别开玩笑了,你哪里会做这些?还是我来吧,很快的。”
“我不会,可以学!”林云深却异常执拗,他挽起衬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以前……以前没能为你做的,现在我想补上。哪怕只是一顿饭。”
他想为她做点事,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这样,就能填补一些那漫长的空白。
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李冉冉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了解他,知道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她心里酸酸软软的,最终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好吧。厨房在那边。”
林云深像是接到了什么重大任务,深吸一口气,步伐坚定地走向了旁边那间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的厨房。
李冉冉不放心,还是跟了过去。
林悠然和林嘉峪对视一眼,也默契地没有跟进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厨房很小,灶台是农村常见的土灶,旁边堆着柴火。
林云深站在灶前,看着那口大铁锅和复杂的灶膛,刚才的豪情壮志瞬间消退了一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显得有些……茫然。
他先是试图去点那个悬挂在灶台上的、需要手动打气的煤油灯,弄了半天,不是气打不足就是火苗调不好,手忙脚乱。
李冉冉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在香江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却被一盏小小的煤油灯难住,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时光仿佛倒流,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给她做家乡菜,在租住的小公寓厨房里搞得一团糟的青年。
“不是那样,”她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煤油灯,手指灵巧地拨动了几下开关,轻轻一打气,一朵稳定而明亮的火苗便跳跃起来。“要先这样把里面的空气排一排。”
林云深看着在她手中变得听话的煤油灯,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接下来是生火。林云深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样子,拿起几根干柴,塞进灶膛,然后拿起火柴。“嗤”一声,火柴划燃,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近柴火。
可是,那几根柴火似乎并不买账,火苗舔舐了几下,冒出一缕青烟,就熄灭了。
他不信邪,又试了一次,两次,三次……不是柴火太湿,其实柴,就是摆放的方式不对,灶膛里只有烟雾,不见明火,反而把他呛得咳嗽了几声,笔挺的衬衫上也沾上了些许烟灰,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李冉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有些憋屈地蹲在灶膛前,跟那几根柴火较劲,那副与平日形象反差巨大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