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接过圣旨,展开与方多病一同观看。只见圣旨上字迹工整,朱印赫然,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人单孤刀,虽罪恶滔天,勾结南胤余孽,意图不轨,然念其亦受奸人蛊惑,且现已武功尽废,神智昏聩,形同废人,再无作恶之能。朕体上天好生之德,悯其师门教养之恩,特准其于云隐山师门之内禁足自省,永不释出。万圣道一众逆党,其中南胤遗民,本为亡国流徙之辈,朕原念其无辜,未曾赶尽杀绝。然其不思感恩,反生复国逆心,勾结乱党,意图祸乱朝纲,危及我大熙子民安定生活,罪无可赦!着监察司将一干人等,于三日后午时,押赴刑场,明正典刑,一概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钦此!”
圣旨内容清晰,处置分明。李莲花看完,心中想着单孤刀能留在云隐山赎罪也是不错的结果。他收起圣旨,递还给杨昀春,真诚地道谢:“有劳杨大人奔波传达,李某再次谢过。”
杨昀春接过圣旨收好,语气依旧公事公办:“分内之事,李楼主不必客气。”
李莲花沉吟片刻,似是随口问道:“杨大人,万圣道中这些南胤人……确定都已抓捕归案,三日后便要全部问斩了吗?不知监察司审讯时,可曾问出是否还有隐藏的同党或余孽未曾清除?”他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杨昀春闻言,锐利的目光看向李莲花,带上一丝狐疑:“李神医此话何意?莫非还知晓些其他线索?”
李莲花立刻露出一个憨厚又略显局促的笑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杨大人千万别误会!我就是……就是忍不住担心。这次是封磬和单孤刀,搞出个万圣道。万一以后哪天又冒出个什么蒙家、藤家的后裔,再来一出复国戏码,岂不是永无宁日?故而多嘴一问,多嘴一问。”他表现得如同一个被江湖风波吓怕了的普通百姓。
杨昀春审视了他片刻,见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语气缓和了些许道:“李楼主放心,此番清算极为彻底。所有涉案南胤逆党皆已捉拿,经过监察司严密审讯,无人能熬过大刑而不吐实。所有已知据点、人员、计划均已捣毁瓦解。三日后问斩的,皆是罪证确凿之首恶与骨干,应无遗漏了。”
李莲花这才状似安心地点了点头,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杨大人辛苦了。”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穆凌尘,听着他们的对话,面具下的眸光微冷。就这么一刀问斩?未免太便宜这些胆敢算计、伤害相夷的蝼蚁了。死亡于他们而言,反倒是解脱。
他心中冷笑,已然有了计较。穆棱尘起身,走到李莲花身边,声音平淡无波:“你们慢聊,我看外面要下雨,先回莲花楼关窗,在将外面的花收一收。”他话音刚落天边就响起雷声,刚刚的艳阳高照已经被片片乌云所掩盖。
李莲花这边与杨昀春的话也已说完,本想同穆凌尘一起回去,但方多病这位大少爷早已兴致勃勃地让店小二上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酒菜刚上桌,香气四溢,方多病又极力挽留,李莲花也不好意思立刻就走,只得对穆凌尘道:“那你先回去收拾,我稍后就回。”
方多病也对穆凌尘笑道:“穆大哥你先忙,这些俗物就不打扰你了。”他早已习惯穆凌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特质,再美味的佳肴也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他也不是没好奇过穆凌尘为何从不进食,甚至私下腹诽过“难不成真是神仙?”但这些话他可不敢当面问出口。
并非他胆小,而是有过血泪教训——但凡他对穆凌尘流露出过多好奇或打量,接下来几天,李莲花做的饭菜就会变得格外“惊天地泣鬼神”,难吃到令人发指!而且这些黑暗料理还专供他一人“享用”!
李莲花自己吃的是穆凌尘开小灶单独做的,笛飞声在第一次领略李莲花的“手艺”后也只肯吃白饭或馒头。想想那段日子,方多病就觉得自己的味蕾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穆凌尘对二人微一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雅间,径直回到莲花楼。
楼内静谧,他在桌旁坐下,阴霾光线透过窗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薄唇上,更添几分神秘冷峻。他抬手,指尖凝结起一丝幽暗深邃的仙元之力,在空中迅速划出符文。
随着符文成型,他身侧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个与他身形样貌、气息完全一致,却通体笼罩着一层淡淡虚影的“分身”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静立待命。
穆凌尘的声音在寂静的楼内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那些胆敢欺他、害他、险些令他万劫不复的南胤蝼蚁,岂能死得如此轻易痛快?你去刑场守着,待其三日后问斩,魂魄离体之时,尽数擒来。投入‘幽冥炼魂幡’中,好好‘照料’一番,不折磨够百年光阴,岂非太便宜他们了?”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仔细搜魂,看看是否还有未曾吐露的隐秘同党或阴谋。”
那分身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下一瞬,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莲花楼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穆凌尘独自坐在莲花楼里,眸色深沉如夜。世间律法的制裁是结束了,但他穆凌尘的清算,才刚刚开始。任何伤害过李相夷的人,纵使身死,魂灵也休想安宁。
然而,雅间之内,方多病正热情地给李莲花布菜,絮絮叨叨说着京中趣闻。李莲花含笑听着,偶尔瞥向窗外莲花楼的方向,眼神温柔。他并不知道,楼中那人,正以另一种方式,默默为他彻底斩草除根,并施加着最残酷也最隐秘的报复。
夜色渐深,山风似乎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