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进入世界
红字显现
「你是一名催收的,(请务必把钱收回来)」
红字之有一句善确定了这次又是那种纯剧情的,自己只负责推动剧情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个红字带着括号代表括号里的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需要自己判断接下来只需要进剧情就可以了
檐角的铜铃被风掀起时,白茶正浮在青瓷盏里缓缓舒展。汤色浅碧,像被揉碎了的春山,风从窗隙溜进来,卷着袅袅茶烟打了个旋,轻轻落在案头摊开的诗卷上,未干的墨迹便洇开一点朦胧的香。
案头还温着一陶壶酒,清酒在壶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总有人说清茶配酒太煞风景,可晚风穿过竹帘时,偏爱的就是这两样——先吻一口茶的甘冽,再舔一舔酒的绵醇,末了带着满身水汽,往檐下的风铃上一撞,“叮铃铃”的声响,倒像是替这茶与酒说了句“相得宜彰”。
清风是最懂茶的。它掠过远山的茶园时,会轻轻拨开茶芽上的晨露,让第一缕阳光吻透叶片的脉络,再把这清苦里藏着的鲜爽,悄悄送进炒茶人的衣袖。等茶入了盏,它又绕着杯沿打转,看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像看一场缓慢的流云聚散,直到茶香漫过鼻尖,才肯携着半缕余韵,去寻巷口那面招摇的酒旗。
春风却偏爱酒。它拂过田埂上新麦的穗尖,催着酿酒人把冬藏的米缸打开,看蒸汽裹着谷物的甜香升腾,又追着酒液注入陶瓮的弧线,在缸口的泡沫上打个滚,便染上满身醉意。待酒酿成,它便推着柳丝轻扫酒旗,引得路人驻足,然后趁人举杯时,偷偷往酒盏里兑些花香,让饮者喉头涌上的,不只是酒的烈,还有整个春天的软。
茶与风,是岁月里的细水长流。风过处,茶烟不散,杯底的沉叶像沉淀的光阴,一口入喉,能品出晨露的清、山岚的静,还有风穿过竹林时,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酒与风,是江湖中的快意相逢。风动时,酒旗猎猎,陶壶里的酒浆晃出细碎的光,一口饮尽,能尝出谷穗的暖、烟火的烈,还有风掠过旷野时,那阵不问归期的洒脱。
有时风会停在茶案与酒壶之间,看白茶在水中舒展如蝶,看清酒在灯下漾成星河。茶有茶的风骨,酒有酒的性情,风有风的自在,三者相遇,不必言语,便已是人间好时节。
老茶馆的木门总在风里“吱呀”作响,像个絮叨的老头。茶馆的老板是个独眼的瘸子,人们都叫他老陈,他总爱坐在门槛上煮茶,左手捏着把紫泥壶,右手转着枚青铜酒壶,壶身上刻着“清风不渡”四个字,笔画被摩挲得发亮。
善是来收账的。这家茶馆欠了三个月的房租,房东催得紧,让他务必在今天结清。推开门时,风卷着槐花瓣灌了进来,落在积灰的八仙桌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雪。
“白茶要等风来。”老陈头也不抬,紫泥壶的壶嘴冒着白气,茶香里混着股淡淡的酒腥,“清茶得配老酒,你懂?”
善不懂。他只看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空酒瓶,标签都被茶水泡烂了,瓶身上却都用红漆写着日期,最早的那个,是十年前的惊蛰。
“喝杯再算?”老陈往青瓷盏里倒了杯白茶,汤色清亮得像溪水里的月光,“当年她总说,这茶得就着穿堂风喝,不然尝不出雨前的青气。”
“她?”善端起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
“跑堂的姑娘,叫阿清。”老陈的独眼突然亮了亮,像点了灯的酒壶,“左手端茶,右手拎酒,笑起来的时候,酒窝里能盛住春风。”
他说这话时,风突然大了,卷着更多的槐花瓣扑进门,落在那杯白茶里,漾起细小的涟漪。恶看见杯底沉着片花瓣,像只蜷着翅膀的白蝶。
“后来呢?”
老陈没回答,抓起青铜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花白的胡子里,洇出深色的印子。“那年清明,下了场怪雨,雨里带着铁锈味。”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她端着茶盘往后院去,就再也没回来。后院的井里,只捞上来这只酒壶。”
他把青铜酒壶推到恶的面前,壶底刻着个小小的“茶”字,笔画里嵌着暗红的泥,像干涸了许多年的血。
风突然停了。
茶馆里静得能听见茶叶在盏中舒展的声响。善看见墙角的空酒瓶开始自己晃动,标签上模糊的日期慢慢变得清晰——十年前的清明,十年前的谷雨,十年前的立夏……每个日期旁边,都用指甲刻着个浅浅的“等”字,刻痕里积着灰,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用力。
“她爱喝清茶,却总偷我的酒。”老陈的独眼淌出浑浊的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我说酒烈,姑娘家喝不得,她偏说,春风里的酒,喝了能忘愁。”
话音刚落,后院突然传来茶盘落地的脆响,紧接着是个清亮的女声,像浸了蜜的茶,带着点娇俏:“老板,再添壶清风——”
老陈猛地站起来,瘸腿在青石板上磕出“咚咚”的响,却朝着墙壁的方向扑过去,双手在空处乱抓,声音里满是颤抖:“阿清?是你吗?阿清!”
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院的门虚掩着,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股潮湿的茶香,像是从井里捞上来的。门后的井台上,摆着个青花瓷盘,盘里放着两只素白的茶杯,一杯盛着清茶,一杯斟着老酒,杯沿都沾着新鲜的槐花瓣,像是刚被人放下。
而井水里,浮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蓝布衫,梳着双丫髻,左手端着虚影的茶,右手拎着虚影的酒,正对着井口笑,酒窝里盛着的,是十年前的春风,清亮得晃眼。
老陈扑到井边时,井水突然翻涌起来,卷起墙角那些空酒瓶往下沉,标签上的日期在水里融化,晕成一片暗红,像极了当年雨里的铁锈色。他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一把冰冷的风,风里夹着句极轻的话,像茶叶在舌尖慢慢化开:
“白茶等来了风,清茶等来了酒,我等不到你啦……”
井水慢慢平静下来,映出老陈佝偻的身影,和他手里那只刻着“清风不渡”的青铜酒壶。
善看着眼前一幕意识到带括号的红字是错的这账收不得
善没再提收账的事。离开时,风又起了,卷着槐花瓣追在他身后,像谁在一路相送。回头看时,老茶馆的木门还在“吱呀”作响,老陈坐在门槛上,把青铜酒壶里的酒,一滴滴倒进紫泥壶里,茶香混着酒气飘出来,在风里缠成了线,绕着茶馆打了个结。
那之后,恶再没去过老茶馆,只是偶尔从巷口经过,总能看见老陈坐在门槛上,一边煮茶,一边对着空气说话,手里的青铜酒壶,总被他摩挲得温热。
直到半年后的一个春风天,巷子里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响——老茶馆塌了。塌的时候,正好是清明,天上飘着细雨,有人看见无数片槐花瓣从废墟里飞出来,在雨里打着旋,像一场迟了十年的雪。
几个好事的街坊想去清理废墟,却在瓦砾堆里发现了那只青铜酒壶。壶身上的“清风不渡”四个字,不知何时被磨成了“春风伴酒”,壶底的“茶”字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酒”字,两个字挨在一起,像是依偎着的两个人。
有人说,那天夜里,听见废墟里传来风铃的声响,还混着茶沸的“咕嘟”声,和轻轻的说话声,像有人在煮茶,有人在添酒,风从瓦砾的缝隙里钻过,带着满身的茶酒香气,飘了整整一夜。
后来,房东把老茶馆的地卖了,要盖新楼,挖地基时,在井边挖出了一副骸骨,手里攥着半块青花瓷片,正是当年井台上那个茶盘的碎片。骸骨旁边,还埋着个小小的酒坛,坛里的酒早就干了,只剩下一坛槐花瓣,在土里埋了十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
房东让人把骸骨和酒坛一起埋在了后山,对着老茶馆的方向。下葬那天,又起了风,满山的槐花都开了,风卷着花瓣落在坟前,像铺了层白毯。有人看见,坟前的草叶上,凝着两颗露珠,一颗像清茶,一颗像老酒,风一吹,便滚在一起,融成了一滴,顺着草叶往下流,像是谁落了泪,又像是终于圆了的梦。
再后来,后山长出了一片茶林,每年清明前后,茶林里都会飘着淡淡的酒香,风一吹,整个山坳都浸在茶酒混着的香气里。路过的人说,夜里能看见茶林里有两个人影,一个瘸腿的老头,手里拎着青铜酒壶,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端着青瓷茶盏,他们坐在茶树下,你一口茶,我一口酒,风从他们身边经过,带着风铃的声响,像是在说:
春风伴酒,清茶等你,这一次,再也不会错过了。
茶林长到第三年,出了件怪事。
有个走江湖的货郎打后山过,日头正毒,便钻进茶林歇脚。刚坐下,就闻见一股酒香混着茶香,清清爽爽的,勾得人嗓子眼发紧。他四下看了看,茶林深处竟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只紫泥壶,壶嘴冒着白气,旁边还有个青铜酒壶,壶口敞着,正往外淌着琥珀色的光。
货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这等凭空出现的茶酒。他咽了口唾沫,刚想伸手去摸,就听见身后传来个脆生生的笑:“客人要喝茶,还是饮酒?”
回头一看,是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个空茶盘,眉眼弯弯的,酒窝里像是盛着阳光。货郎愣了愣,指着石桌:“这……”
“老板煮的茶,温的酒。”姑娘往石凳上一坐,随手从茶树上摘了片芽叶,放进嘴里嚼着,“他说过路的人辛苦,该歇歇脚。”
货郎这才发现,石桌对面还坐着个老头,背对着他,正佝偻着身子往紫泥壶里添水。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瘸着条腿,左手捏着壶盖,右手转着枚青铜酒壶——正是那只刻着“春风伴酒”的壶。
“老人家,姑娘,叨扰了。”货郎也不客气,拉过石凳坐下。
老头没回头,只是把紫泥壶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雨前的白毫,就着山风喝,最是解乏。”
货郎端起茶杯,一口下去,先是清苦,接着便是满口甘醇,像是把整座山的晨露都喝进了肚里。他咂咂嘴,又去拎那青铜酒壶,刚要往嘴里倒,就被姑娘拦住了:“这酒烈,得就着茶喝。”
她说着,往他酒杯里兑了半盏茶,酒色顿时淡了些,飘出股槐花香。货郎喝了一口,喉头暖烘烘的,眼前竟恍惚起来——像是看见十年前的老茶馆,穿堂风卷着槐花瓣,姑娘端着茶盘跑过,老头坐在门槛上笑,风铃“叮铃铃”地响。
“这茶……这酒……”货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石桌上的紫泥壶空了,青铜酒壶也见了底。那姑娘和老头却不见了,只有茶林里的风,卷着槐花瓣,落在空茶杯里,像撒了把碎银。
货郎慌了神,跌跌撞撞跑出茶林,回头看时,茶林深处的石桌石凳也没了,只有两棵挨得极近的茶树,枝丫缠在一起,像两只交握的手。
这事很快传开,有人说老陈和阿清化成了茶林里的仙,专门给过路人递茶送酒;也有人说,是那片茶林沾了灵气,能让人看见心里最念的人。
打那以后,后山的茶林便热闹起来。
有个教书先生,赶考落榜,在茶林里坐了一夜,说梦见个蓝布衫姑娘,给他斟了杯酒,说“春风里的酒,喝了能忘愁”,醒来时,袖袋里多了片带酒香的茶叶,后来他果然考中了功名,回来在茶林外立了块碑,写着“茶酒渡人”。
有对年轻夫妇,吵了架,妻子跑进茶林,丈夫追进去时,看见石桌上摆着两杯茶,一杯浓,一杯淡,像是在说“日子总得慢慢品”,两人对着茶坐了半晌,回家时手牵着手,再也没红过脸。
还有个瞎眼的老太太,年轻时在老茶馆打过杂,听说了茶林的事,让孙子牵着她去。刚进茶林,她就停住脚,说听见了风铃响,还有人喊“阿婆,添壶茶”,说着说着就哭了,说那是阿清的声音,和当年一模一样。
茶林一年比一年茂盛,每年清明前后,满山茶香混着酒香,能飘出十里地。有人试着在茶林里采茶酿酒,采下来的茶叶总带着股酒气,酿出来的酒也透着茶香,喝着竟和货郎说的那滋味一般无二。
后来,有个精明的商人,想把这片茶林买下来,雇了人来砍树,刚举起斧头,就见茶林里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槐花瓣,像刀子一样往人脸上刮。砍树的人吓得扔下斧头就跑,回头看时,那些被砍了个口子的茶树,树汁竟是琥珀色的,像淌着酒,闻着还有股淡淡的茶腥。
商人不死心,夜里带着人去烧茶林,火折子刚点着,就下起了雨,雨里混着茶香,把火浇灭了。第二天再去看,被淋湿的茶树叶上,竟凝着些小小的水珠,阳光一照,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吓得商人再不敢打茶林的主意。
日子久了,茶林成了当地的圣地。没人再敢随便去碰那里的一草一木,只在清明这天,带着新采的茶、新酿的酒,放在茶林外的石台上,算是给老陈和阿清添茶续酒。
有一年清明,下了场小雨,有人看见茶林里飘起了茶烟,还混着酒气,像是有人在煮茶温酒。雨停后,茶林外的石台上,空茶盏里多了些槐花瓣,空酒壶里盛着半壶晨露,喝一口,清清爽爽的,带着点回甘,像是老陈和阿清在说:“今年的茶,今年的酒,味道正好。”
又过了许多年,当年的货郎老了,拄着拐杖再去茶林,却见茶林外立了个新石碑,是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刻的,说她是阿清的远房侄女,听了老茶馆的故事,特地来守着这片茶林。
小姑娘看见货郎,笑着递过一杯茶,说:“我叔公和阿清姑说,风里的茶,雨里的酒,总得有人接着往下传。”
货郎接过茶杯,看着茶林深处,两棵最老的茶树已经合抱粗了,枝丫上挂着个旧风铃,风一吹,“叮铃铃”的,像是有人在笑。他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就像春风里的酒,就像清茶里的念,就像老陈和阿清,从来没离开过,只是换了种方式,守着这片山,守着那些关于茶与酒、风与情的故事,一年又一年,在春风里,在茶香中,慢慢酿成了岁月里最醇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