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喧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酒气、食物的香气、还有兽人们身上淡淡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奢靡又令人窒息的氛围。
乌冥羽和其他几个兽人,依旧仅穿着那条遮不住多少皮肤的简陋兽皮裙,被迫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蛙跳。
他们的嘴里都叼着一个鲜红的苹果。这是孙浩想出来的新花样,美其名曰“增添趣味性”。
规则很简单:蛙跳绕场,苹果不能掉。掉了的人,就得当众倒立,作为惩罚。
这不仅仅是体力消耗,更是精神上的极致羞辱。
蛙跳的姿势本就难堪,还要保持口中苹果的平衡,每一次起伏,兽皮裙都会不受控制地掀起,引来四周贵族们毫不掩饰的打量和哄笑。
乌冥羽的苍白皮肤下,因为屈辱和用力,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黑色的长发束成的低马尾早已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深邃红瞳低垂着,死死盯着地面,试图屏蔽掉那些令人作呕的目光。
他已经记不清跳了多久,大腿肌肉像被火烧一样酸痛,肺部也火辣辣地疼。一个年轻的乌鸦族人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体力明显不支,蛙跳的姿势变形,身体摇摇晃晃。
乌冥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看到族人紧咬苹果的牙齿在打颤。
果然,在一次艰难的蹬地时,那年轻兽人一个踉跄,口中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位贵族的脚边。
“哈哈哈!掉了!掉了!”孙浩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指着那名脸色瞬间惨白的乌鸦族人,“规矩就是规矩!来,给大家助助兴,倒立!”
周围的贵族们也跟着起哄:“对!倒立!快点儿!”
那年轻的乌鸦族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羞耻,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族长乌冥羽。
乌冥羽猛地停了下来,口中的苹果也差点因为气息紊乱而脱落,他死死咬住,牙龈都感到了酸胀。
他想开口,想阻止,但此刻的他,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为族人求情?
在孙浩和几名护卫的威逼下,年轻的兽人颤抖着,双手撑地,试图倒立。
然而他早已筋疲力尽,动作笨拙又狼狈,好不容易勉强撑起,兽皮裙便彻底翻落下来,将最私密的地方暴露无遗。满堂的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乌冥羽别开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压下冲上去撕碎那些笑脸的冲动。
就在这时,轮到他了。孙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期待:“哟,到咱们乌冥族长了?可得稳着点,别像你手下那么不中用。”
乌冥羽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蛙跳。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去控制身体的平衡和口中的苹果。
他不能倒,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承受那种屈辱的惩罚。每跳一下,都感觉是在刀尖上舞蹈。
然而,眼角的余光瞥见又一个族人即将体力不支,身体摇晃,口中的苹果已是摇摇欲坠。那是跟着他许久的部下……乌冥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有族人承受那种羞辱了。
就在那名族人即将失衡、苹果脱口的电光石火之间,乌冥羽恰好跳至其附近。
他看准时机,脚下猛地一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倾去。
“咚!”
他口中紧咬的鲜红苹果,率先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的喧闹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等着看另一个兽人笑话的孙浩,都瞬间被吸引了过来——乌鸦部落的族长,乌冥羽,他的苹果掉了!
游戏规则被触发了,但焦点却完全转移。
正准备惩罚那名年轻兽人的护卫也停下了动作,和其他人一样,惊愕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乌冥羽。
那名险些失败的族人因此得以喘息,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勉强稳住了身形,保住了口中的苹果。
乌冥羽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苍白的脸颊因这“意外”和剧烈的运动而泛红。他成功了。
他用自己主动选择的屈辱,暂时庇护了族人免于即刻的难堪。
现场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孙浩简直喜出望外,立刻带着赵磊、周瑾等人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看好戏的兴奋。
“乌冥族长!您这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孙浩拖长了语调,戏谑地说,“规矩可不能破,请吧?”
乌冥羽站在原地,紧抿着薄唇,没有动弹。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如同针扎一般。
倒立……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几次瞥向宴会厅的主位方向。
林娆在那里。从她瞬移出现,径直走向主位开始,他就注意到了。
她依旧是那一身标志性的黑旗袍,衬得冷白皮愈发剔透,齐刘海下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扫过全场,然后……就落在了她身边那个新来的兽人身上。
那是云冽,流浪部落的首领。乌冥羽认得他。
此刻,云冽穿着一件勉强蔽体的兽皮短褂和兽奴裙,被迫坐在林娆身侧。
他的银灰色狼尾长发有些凌乱,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暗金色的竖瞳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屈辱和怒火。
乌冥羽看到,林娆正侧着头,似乎在对云冽低语着什么。
而云冽,那个曾经同样孤傲的狼族首领,竟僵硬地伸出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拈起一枚浆果,递到了林娆的唇边。
更让乌冥羽心头一刺的是,林娆居然……自然地张口接受了。她甚至轻轻咬了下云冽的指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而云冽的身体瞬间绷紧,却不敢收回手。
她收了他。
而且,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向自己这边投来一瞥。
仿佛他乌冥羽,和在场其他正在受辱的兽人一样,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混合着眼前云冽被“特殊对待”的景象,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一种难以言说的涩意、屈辱,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灼烧着他的理智。
“乌冥羽!别给脸不要脸!”孙浩见他迟迟不动,语气变得不耐烦,对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看来得帮帮你才行?还是说,你想让你的族人也‘帮’你一下?”
护卫们狞笑着上前,有人已经拿出了鞭子,威胁地看向其他乌鸦族人。族人们惊恐的眼神像针一样刺着乌冥羽。
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族人的安危,自身的尊严,被林娆无视的难堪,云冽在场带来的微妙刺激……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那份孤傲,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护卫的手即将碰到他的肩膀时,乌冥羽猛地抬起头。
他苍白的脸颊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泛起不正常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不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贵族,而是直直地望向主位上的林娆,用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带着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的的声音,大声说道:
“我……我是她的兽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包括孙浩等人错愕的眼神,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林娆。
乌冥羽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要做……也只能做给她一个人看!”
死寂。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娆身上。
她终于抬起了眼眸,那双暗红色的桃花眼清冷地掠过场中僵立的乌冥羽,又与身旁神色莫测、嘴角似乎抿得更紧的云冽短暂交汇了一瞬。
随即,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看不出是讥讽还是觉得有趣。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乌冥羽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
“好。”
顿了顿,她慵懒地摆了摆手,对孙浩等人以及满厅的权贵吩咐道:
“那就单独做给我看。都散了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玄甲卫开始无声地清场。
孙浩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敢违逆林娆的意思,只得悻悻然地带着议论纷纷的贵族们退去。
很快,偌大的宴会厅就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下站在中央的乌冥羽,以及高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准备“欣赏”他单独表演的林娆。
空气中,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乌冥羽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