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午后,部落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负责巡逻的沙牙快步走来,低声禀报:“首领,蝎族的人来了,带队的是他们的圣女蝎瞳。”
云冽收敛心神,点了点头:“按惯例接待。”心中却有些意外。蝎族与他们的部落往来不算频繁,通常只在特定时节进行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换,圣女蝎瞳亲自到访,更是少见。
很快,一队人马出现在广场。为首的正是蝎瞳。
她身姿曼妙,紫黑色的长发编成一条精致的蝎尾辫垂在脑后,异域风情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带着漩涡,流转间自有种惑人的魅力,眼尾点缀的细小深紫蝎纹,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妖异。
她带来的族人抬着几只沉甸甸的藤筐,里面散发出草药特有的清苦气息。
简单的寒暄和物资交换仪式后,蝎瞳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地始终追随着云冽。
当交换流程接近尾声,她忽然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渐渐安静下来的广场:
“云冽首领,此次前来,除了这些微薄药材,我蝎瞳还代表蝎族,怀揣另一份更为重要的‘心意’。”
广场上所有族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蝎瞳坦然接受着众人的注视,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冽。
“哦?圣女请讲。”云冽沉声回应,心中那股异样感更浓。
蝎瞳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带着一丝矜持的优越感,却又显得诚意十足:“我蝎瞳,愿以我族未来三年产出的三成稀缺药材作为聘礼,与云冽首领联姻,结两族秦晋之好。不知首领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三成稀缺药材!这可是一笔大资源啊!”
“蝎族圣女亲自提亲,这可是给我们部落天大的面子!”
“要是能和蝎族结盟,咱们部落的实力肯定能增强不少!”
不少族人脸上露出兴奋和期待的神色,显然认为这是一桩对部落极为有利的好事。
部落目前处境艰难,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若能获得蝎族的支持和资源,无疑是雪中送炭。
云冽却并未立刻表态。他深邃的暗金竖瞳审视着蝎瞳,捕捉着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算计。联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心中警铃微作。
蝎瞳此女,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温柔。这份“厚礼”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意图,或许是想借此捆绑,为势弱的蝎族寻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他沉吟着,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采用了缓兵之计:“圣女厚爱,云冽心领。只是联姻之事,关乎两族未来,需从长计议,非我一言可决。”这话既给了蝎族面子,也为自己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蝎瞳见云冽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欣喜若狂地立刻答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她早就料到不会如此顺利,也准备了后手。
她故作不经意地轻叹一声,向前凑近两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云冽首领的谨慎,我可以理解。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起来,“或许,我们之间并非全然陌生。多年前,我曾在地下兽奴拍卖场,偶然救下过一名双腿残疾、奄奄一息的狼族男子,并悉心治好了他的伤,令他的双腿再生。我观首领风采气度,与他……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你说什么?!”
如同平地惊雷!
云冽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那双总是沉淀着寒渊般冷静的暗金竖瞳,瞬间收缩,爆发出锐利无比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蝎瞳!
十五年前!双腿残疾!狼族男子!
这几个关键词,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动了他心底最深处、尘封了十五年的大门!那是他人生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
被挚友背叛,双腿被生生斩断,像货物一样被塞进狭小肮脏的笼子,抬上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兽奴拍卖台。
耻辱、剧痛和绝望几乎将他吞噬。就是在那里,在那个充斥着贪婪目光与叫价声的地狱里,是一个女子买下了他。
她将他带到一片废墟之中,用了一种他无法理解、近乎神迹的方式,让他的断腿重新生长、愈合。
可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她却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他孑然一身,和一双完好却陌生的腿。
更诡异的是,随着年岁增长,关于那女子的具体样貌和身份,在他的记忆里竟变得越来越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水雾,唯有被拯救的恩情和断腿再生的震撼,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
这十五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寻找那位救命恩人,这份执念几乎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动力之一!
难道……眼前这个蝎族圣女,就是当年那个人?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果这是真的)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云冽的心神。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权衡,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得粉碎。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急切地向前一步,声音都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详细道来!时间、地点、具体情形!还有,你是如何治好他的双腿的?!”他必须确认,每一个细节都要确认!
看到云冽如此剧烈的反应,蝎瞳心中暗自得意一笑,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死穴。但她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神秘,轻轻摇头:“云冽首领,此处人多眼杂,并非详谈之所。有些细节……关乎我族秘术,不便在此公开。”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若首领真对此事感兴趣,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私下再谈?关于联姻之事,也可以一并……斟酌。”她的话语充满了暗示,将“救命恩人”的身份与联姻提议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
云冽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炬地盯着蝎瞳,试图从她那双琥珀色的、看似真诚的眼眸中分辨出真伪。
那女子的线索突然出现,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让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对恩情的渴望、对真相的迫切,与对蝎瞳本能的警惕、对联姻的抗拒,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对那女子下落的追寻渴望压倒了一切。
“……好。”云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请圣女随我来。”
他转身,示意蝎瞳跟上,朝着自己用于议事的石屋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和急切。
广场上,族人们看着首领和蝎瞳圣女一同离开,议论声更大了,大多充满了对联盟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