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回到自己石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他反手关上厚重的石门,甚至还仔细落了锁,这才背靠着冰凉的石壁长舒一口气。银白的长发有些散乱地垂在肩头,衬得他冷白的肤色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苍白。
今天在林娆石屋偷拿那个布偶的情景还在他脑子里打转。
墨寒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胆子。
明明最怕的就是和那布偶扯上关系——天知道林娆之前用这东西让他吃了多少苦头。
可当真的看见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身体却先于思考动了。
他小心地从兽皮袍内袋里掏出那个布偶。
做工精致的布偶,穿着和常穿款式相似的玄色小裙,脸上那副冷冰冰的神情都和她如出一辙。墨寒盯着它,金瞳里情绪复杂。
既忌惮得很——这玩意能操控他身体,让他当众出丑的事还历历在目;可另一面,又忍不住想:或者这个布偶还有其他什么作用?既然林娆能通过它操控他,那他拿着它,是不是也能反过来制衡她几分?
这念头太大胆,墨寒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再深想。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烫手山芋藏好。
墨寒金瞳微转,很快锁定目标——床底下那个暗格。以前用来存放重要族务卷轴的地方,后来被他一砖一石亲手封死,连最亲近的族人都不知道。
他不再犹豫,蹲下身,费力地撬开暗格口的石板,小心翼翼地把布偶塞进最深处。动作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布偶冰凉的面料,惹得他一阵心悸,仿佛又感受到那些身不由己的操控。
“千万别出岔子...”他低声自语,迅速盖回石板,还反复确认了几遍是否严实。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靠在床沿缓了口气。
...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被窗外一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墨水屏息蹲在石屋外廊的阴影里,整个人都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傍晚时就悄悄守在这儿了,原本只是担心兄长——自从那人类女人林娆来了后,哥哥就变得越发反常沉默。她放心不下,才想着偷偷来看一眼。
谁承想,竟撞见墨寒鬼鬼祟祟藏东西的一幕。
透过石窗缝隙,她看得不十分真切,但兄长那副谨慎到极点的模样却做不了假。尤其是最后塞进暗格的那东西...虽只是一晃而过,但那玄色的衣角,那诡异的造型...
“难道就是那个布偶?”墨水心头一跳,立刻想起白天刚回部落时听到的传闻。
那两个雌性兽人压低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圣女,那人类女人的异能全靠一个布偶!咱们族里好多人看见她对着布偶摆弄,族长之前的古怪反应,肯定跟布偶有关!”
当时她还将信将疑,此刻却不由得不信了。
是什么样重要的东西,能让兄长谨慎成这样?又得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他这样冒险去藏?
墨水正心乱如麻,忽然听见屋内传来动静——似乎是族老那边派人来请墨寒去商议紧急的水源分配事宜。
她赶紧缩回阴影深处,看着墨寒匆忙起身,仔细检查过暗格口后便快步离去,连石门都只是虚掩着,显然是心急忘了锁。
机会!
墨水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没怎么犹豫,她立刻闪身钻进石屋。
兄长的住处她再熟悉不过。径直来到床边,凭着记忆和方才窥见的位置,她很快找到了那块略有松动的石板。
用力掀开。
暗格深处,那个穿着玄色裙子的蛇形布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墨水一把将它抓了出来,入手是某种冰凉滑韧的特殊材质。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打量——这布偶的脸竟真的和林娆有几分相似,连那眉宇间睥睨的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越看,墨水心里那股因求亲被拒、族人被占而积压的怒火就越发炽烈。乌冥羽冷冰冰拒绝联姻时说的话言犹在耳,而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这个人类女人的横插一脚!
如今连兄长都被她用这种邪门的玩意操控...
“林娆...”墨水攥紧了布偶,指节发白,眼底闪过决绝的光,“你等着。”
她将布偶迅速塞进自己袖中,飞快地离开石屋,趁着夜色潜回自己的住处,全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
墨寒回来得比预想中要晚。
水源分配的事务繁杂,族老们又各执一词,耗费了不少时间。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石屋,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暗格的情况。
然而石板一掀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空的。
布偶不见了。
一瞬间,墨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冷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几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林娆。
除了她,还有谁能这样精准地找到东西?还有谁敢动他藏起来的东西?
“...还是被发现了。”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得吓人。偷拿布偶时最害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他甚至能想象出林娆发现布偶不见后冷笑着,然后毫不费力地把它收回的场景。
她会怎么做?像之前那样用布偶惩罚他?还是更直接地迁怒于整个蛇族?
墨寒无力地坐在床沿,垂下头,银白的长发遮掩住他脸上的神情,只有紧绷的肩线透露出内心的煎熬。他就这样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预料中的惩罚。
...
而在自己的石屋里,墨水正就着昏暗的发光晶石,仔细研究着刚到手的布偶。
她把它放在桌上,指尖划过那身精致的玄色小裙,又碰了碰布偶冰冷的脸颊。
“哼,连做个布偶都这么一副嚣张样子。”墨水越看越觉得气闷,仿佛林娆本人正透过这个布偶嘲笑着她。
但她更多的还是好奇。
这看起来不过是个做工精细些的玩偶,到底有什么魔力,既能赋予林娆那种诡异的能力,又能让兄长那般忌惮?
她翻来覆去地检查,甚至试着扯了扯布偶的四肢衣裙,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秘密到底藏在哪儿...”墨水蹙眉,心底对林娆的敌意却因这份神秘而更加深重。
她打定主意,定要找出这布偶的蹊跷之处。
夜色渐深,墨水将布偶锁进一个木箱,打算明日再仔细研究。
夜还长,蛇族领地内,几人各自怀揣心思,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