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那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自问——“你......可满意了?!!”——像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了空旷的石屋里,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林娆脸上那点玩味的、调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她大概也没想到,墨寒会这么直白地把“玩偶”这两个字吼出来。
这和她平时逼他说的那些羞耻的话不一样,这像是把他自己最后那点东西都打碎了,捧出来给她看。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墨寒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他身体因为极限劈叉和情绪激动而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绳衣下的铃铛发出细碎又刺耳的声响。
过了好几秒,林娆才像是回过神,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有点过分平淡了:“……可以了,起来吧。”
命令下了,但墨寒没动。
他不是不想动,是好像动不了了一样。他还维持着那个极度羞耻的劈叉姿势,头深深地垂着,银白色的长发跟幕布似的,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了,一点表情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他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沉又重。
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断裂。
林娆看着他这副样子,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可能想像之前那样,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但她的脚步刚挪动,目光就猛地顿住了,停在了墨寒低垂的头颅下方。
那冰冷粗糙的石地上,无声地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一滴……两滴……
晶莹的水珠,沉重地砸落下来,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几乎要砸穿地面的力量。
林娆彻底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那点惯常的、游刃有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痕。
他……哭了?
这个认知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了她一下。
墨寒是谁?是那个被逼着穿上暴露绳衣、被逼着做仰卧起坐走到光、甚至被逼着劈开腿展现所有羞耻时,都只是身体颤抖、眼神死寂,却硬扛着一声不吭的蛇族族长。他冷硬,固执,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
可现在,他竟然哭了?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尊严被践踏得一点不剩,心防彻底崩溃,他怎么可能……
林娆看着地上不断增加的泪痕,心里头一次冒出一种近乎荒谬的感觉。
她甚至有点没法把眼前这个无声痛哭的男人,和刚才那个嘶吼着质问她的男人联系起来。
她忽然想起自己用来威胁他的筹码——水源。
对她来说,那算什么?不过是动动念头,让系统下个指令,或者让玄兵卫跑一趟就能解决的小事。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所以她才能那么随意地拿来拿捏他,逼迫他做出种种屈辱的行为。
可对墨寒来说呢?
为了这个在她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脱下了代表族长尊严的长袍,露出了里面那件令他羞愤欲绝的绳衣;
他忍着绳衣勒紧摩擦的痛苦,在她面前劈开双腿,做出这种折辱至极的姿势;
他甚至被她逼着,亲口一层层剥开自己的感受,最后承认自己与“玩偶”无异……
他所付出的代价,是把他最看重的东西,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全都打碎了,碾烂了,捧出来给她。
就为了换一个族人能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代价,太沉重了。沉重到林娆看着那无声滴落的眼泪,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那些惯常的、带着戏谑的命令和调笑,第一次有点说不出口了。
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是解释她并非刻意如此折辱?还是觉得这交易其实不对等?她也不知道,或许只是一瞬间的冲动。
但没等她发出声音,墨寒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鼻音和强行压抑后的破碎感:
“现在……可以走了吗?!”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血和泪。
他不再提水源,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只求尽快离开这个将他彻底摧毁的地方。
林娆看着他那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沉默了一瞬,把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压回了心底最深处,最终只吐出一个干巴巴的字:
“……嗯。”
得到许可,墨寒的身体动了一下,似乎想立刻站起来逃离。
但他维持劈叉的姿势太久,肌肉早已僵硬麻木,加上情绪的巨大冲击,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他起来的过程,缓慢又艰难,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被过度拉伸的肌肉和绳衣深深勒入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和更深的羞耻。
他闷哼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额头上刚刚干涸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混着没干的泪痕,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固执地、一点一点地,用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极其缓慢地将颤抖的双腿收拢,然后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绳衣上铃铛偶尔的轻响。这沉默的起身,仿佛又经历了一场酷刑。
好不容易站稳,他依旧低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脸庞。
他沉默地、动作有些迟缓地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皱巴巴、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长袍,手指因为残留的疼痛和情绪而微微发抖。
他仔细地、近乎偏执地将长袍的每一根系带都系好,将前襟拉得严严实实,试图用这厚重的布料彻底包裹住里面那件带来无尽屈辱的绳衣,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也能包裹住自己刚刚破碎了一地的尊严。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林娆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好像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都会让他再次崩溃。
当他终于整理好衣袍,拖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步伐,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走向门口,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框时——
林娆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等一下。”
墨寒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再次绷紧,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连背影都透着一种绝望的僵硬。他没有回头。
林娆看着他那副样子,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水源问题,我会解决。”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补充说明,又加了一句:
“你召集所有族人,一小时后,去广场集合。”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之前的戏谑和玩弄,只是冷静地通知。
命令下达,她不再看他。
墨寒在原地僵持了几秒,然后,几乎是踉跄地,拉开门,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外走廊的阴影里。
石屋内,只剩下林娆一个人,还有地上那几摊尚未完全干涸的、无声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