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足以将一辆敞篷卡车都囫囵吞下的血盆大口,占据了张豪全部的视野。
腥臭到近乎实质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带着足以侵蚀神经的剧毒,熏得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巨口之内,两排长短不一的狰狞獠牙闪烁着幽光。
每一颗牙的表面都附着着一层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唾液,唾液落在地面,便“滋啦”一声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鬼神变。
这是酒吞一脉赌上一切,献祭自身鬼气本源,换来的短暂“伪神”之躯。
此刻的酒吞丸,其身躯的坚固程度,早已超越了世间凡铁的范畴。
他有绝对的自信,这一口,就算是一座花岗岩构成的小山,他也能留下一个深刻的齿痕。
吞噬这具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血肉之躯,他将完成最终的蜕变。
可他面对的,不是可以被啃食的山。
而是一颗,能撞碎星辰的拳头。
面对那片席卷而来的,混杂着死亡与腐烂的深渊,张豪的面庞上找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敬畏。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动一下。
那神情,平静得近乎残忍,带着一种即将戳破一个孩童气球般的,纯粹的不耐与轻蔑。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焰升腾。
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汇聚。
他只是将那只骨节分明,尚沾染着黑色鬼血的拳头,简简单单地,对准了那张狰狞巨口的几何中心。
然后,一拳递出。
【破阵铁拳】!
拳头离体的瞬间,整个山谷的声与光,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悍然抹去。
在酒吞丸那对燃烧着地狱黑炎的巨大瞳孔中,时间被无限拉长,凝固成了一幅荒诞的默片。
他看见了。
那只并不算硕大的拳头,在距离他最外排獠牙还有三寸的虚空处,停滞了一刹。
以拳锋为中心,前方的空间,荡开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剧烈涟漪。
紧接着。
一股无法用已知物理学定义的恐怖震荡之力,穿透了那三寸的距离,悍然爆发。
铛!
一声尖锐高亢,仿佛用金刚石尖锥狠狠敲击水晶的爆音,骤然响起。
酒吞丸最前端的一颗犬齿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凭空出现。
这,只是一个开始。
铛!铛!铛!铛!铛!
裂纹出现的瞬间,便引发了雪崩般的连锁反应。
一连串密集到完全连成一片的金铁爆音,化作毁灭的交响乐。
他那两排足以咬碎现代坦克装甲的狰狞獠牙,从最前端开始,一寸接着一寸,如同被投入超高频粉碎机的玻璃制品,轰然爆裂!
无数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牙齿碎片,混合着腥臭粘稠的黑色血液,化作一场致命的暴雨,以比射出时更快的速度,倒灌而回!
噗噗噗噗!
那些碎片狠狠地,射进了他自己的上颚、舌头、以及喉咙深处!
“呃……嗬啊……!!!”
一声被剧痛与黑血堵在喉咙里的,凄厉到不似生物所能发出的惨叫,终于从酒吞丸的胸腔中炸开!
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在每一寸牙龈、每一根神经上疯狂钻探的剧痛,瞬间便撕碎了他因“鬼神变”而获得的虚假神性,将他打回了最脆弱的血肉生灵!
他的大脑,在这股纯粹的痛楚风暴中,彻底空白。
而张豪的拳头,在粉碎了他所有的“武器”之后,去势没有丝毫减弱。
裹挟着碾碎万物的绝对意志,狠狠地,轰进了那张已经失去了所有防御的,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之中!
噗嗤——!!!
声音沉闷到极致。
不像拳头击中肉体,更像一根烧红的铁桩,被万吨巨力,狠狠捅进了一大块塞满了油脂与烂泥的腐肉里。
张豪的整条手臂,没有受到任何像样的阻碍,直接,没入了酒吞丸的喉咙深处。
一穿到底。
下一刻,从他那颗硕大头颅的后脑勺处,悍然贯穿而出!
一大蓬由破碎的黑色头骨、灰白色的脑浆、以及凝如石油的粘稠鬼气所混合而成的腥臭血雨,喷射出十几米远!
“……”
酒吞丸那庞大的、魔神般的五米身躯,猛地僵直在原地。
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大眼眸,眼中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涣散,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浑浊。
他用尽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意识,艰难地,缓缓地,低下头。
透过自己那被彻底贯穿,空空如也的口腔和头颅。
他看到了。
那个男人。
那个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整条手臂,都还霸道地插在自己脑袋里的男人。
他看到,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手臂之上,沾满了滚烫的,黑色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液。
他看到,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污,然后,抬起头。
用一种,看待一堆已经彻底失去价值的垃圾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酒吞丸的意识,在坠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充满了无尽荒诞与不甘的念头。
他……他到底……是什么……
轰隆——!!!
失去了意识的支撑,那庞大的鬼神之躯再也无法维持。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承重柱的巨大神像,轰然倒塌!
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让整座山谷都为之剧烈颤抖。
漫天烟尘,如浓雾般弥漫。
许久,才缓缓散去。
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恐怖坑洞。
以及,一具正在迅速消解,从“鬼神”形态,退化回原本矮胖模样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鬼族“饕餮”,酒吞丸。
就这么,被张豪,用最纯粹的一拳,贯穿了头颅。
死得不能再死。
张豪站在坑洞的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炁血熔炉】,正在以一种贪婪的效率,疯狂运转。
酒吞丸那“鬼神变”中所蕴含的庞大鬼气,以及那具伪神之躯本身所携带的磅礴生命力,此刻,都化作了最精纯的燃料,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身上,那些被鬼爪划开的,被鬼火灼烧的伤口,在一种细微的“滋滋”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结痂、脱落,恢复成光洁如初的古铜色皮肤。
连日战斗所积累下的那丝“灵魂疲劳”,也被这股庞大的生命能量洪流,冲刷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凝实。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清晰无比的认知。
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能一拳,将眼前这座连绵起伏的箱根山脉,从地理意义上,彻底夷为平地。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的目光,越过了酒吞丸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望向了东北方。
东京。
那里,才是这场复仇盛宴,真正的,主菜。
他从坑洞中,一跃而上,落地的声音轻微得像一片羽毛。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还昏死在百米之外山壁下的,名为“陈晨”的累赘。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需要任何翻译,也不再需要任何向导。
因为,他的名字,早已传遍了这片岛国的每一个角落。
也因为,从现在开始,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都将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被他,用最纯粹的暴力,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张豪辨认了一下方向,下一秒,他脚下的大地猛然一沉。
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色流光,朝着那座已经近在咫尺的,罪恶的城市,全速奔去。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一人攻城,即将上演。
而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解决掉酒吞丸,踏上通往东京最后一段路程的同时。
东京城内。
一场针对他的,由整个东瀛异人界最高权力者联合发动,以万千怨魂为祭品的,最恶毒,也最庞大的仪式,已然,悄然拉开了序幕。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种不祥的,粘稠的暗红色,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