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济世谷的宁静祥和与京城的繁忙有序,朔方城外的军营,则弥漫着一种战后特有的、混合着肃杀与重建生机的复杂气息。
校场上,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震天响,工兵和民夫则在加紧修复被战火损毁的城墙和营垒。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相对静谧。
沈凌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墨发高束,身姿笔挺如松,正伏案处理着堆积的军务文书。
她面容冷峻,线条分明,一双眸子锐利如鹰,看人时总带着审视的冷光,此刻专注于公文,更显得气场迫人,如同出鞘的利刃,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漓月则坐在她旁边不远处,面前也摊着几卷文书,但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一手托着腮,一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毛笔,嘴里小声嘟囔着:
“唉,也不知道陛下和丞相大人在济世谷怎么样了……肯定玩得特别开心吧?听说那里风景如画,跟世外桃源似的……不像我们,还要在这里对着这些枯燥的军务……”
她虽是楚晏兮最信任的内侍,聪慧机敏,遇事冷静,但私下里性子却颇为跳脱。
此刻想着主子们在逍遥快活,自己却要苦哈哈地处理善后事宜,不免有些哀怨。
沈凌笔下未停,头也不抬,清冷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职责所在。”
漓月撇撇嘴,正要再抱怨几句,帐外亲兵送进一封书信:
“沈统领,漓月姑娘,丞相与陛下的信。”
两人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东西。沈凌接过信,迅速拆开,与漓月一同观看。
当看到“陛下凤体安康”、“一切安好”、“暂居济世谷”等字眼时,沈凌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些许,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弧度。
而漓月更是直接欢呼出声:“太好了!陛下没事!丞相大人找到陛下了!”
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当看到信中描述谷中日常,什么溪边嬉水、篝火夜话、游山探幽时,漓月更是羡慕得眼睛发亮,抱着信笺,仿佛自己也亲临其境了一般:
“哇!听起来就好有意思!呜呜呜,等这边事情都了结了,我也一定要去玩玩!沈凌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她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沈凌,却意外地捕捉到沈凌唇角那一闪而逝的、极淡极浅的弧度。
漓月瞬间愣住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瞪大了眼睛,指着沈凌,惊讶地叫道:
“哇!沈凌姐姐!你、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天啊!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平时你不笑的时候可冷酷了,其他人都偷偷跟我说你可凶了,都不敢跟你多说话!”
沈凌闻言,那抹刚刚浮现的笑意瞬间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她抬起眼眸,目光锐利地看向漓月,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哦?哪些人?我等会就去‘好好’问问。”
漓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夸张地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神无辜又可怜,含糊道:
“没、没谁!我瞎说的!沈凌姐姐你最好了!一点都不凶!”
看着她这古灵精怪、急于掩饰的模样,沈凌眼底那点故意装出来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如同春阳融雪般,化为了真实的、带着暖意的无奈。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顽皮。”
这一笑,虽短暂,却如昙花夜放,清冷中带着别样的风华。
让漓月再次看呆了去,心中小鹿乱撞,只觉得平日里冷酷得像块冰的沈统领,原来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好了,”
沈凌将目光重新投向桌上的公文,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少了几分寒意,
“专心做事。等主子和陛下他们一同回来,这边局势彻底稳定……”
她顿了顿,声音微不可察地柔和了半分,
“……到时候,若有机会,便一起去。”
“真的吗?太好了!”漓月立刻眉开眼笑,方才那点小惊吓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干劲也足了起来。
拿起笔,开始认真地核对起粮草数目,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