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雨声渐密,敲在琉璃瓦上如珠玉落盘。楚晏兮执白子沉吟,看沈疏桐将黑子落在天元位置。棋盘旁的红泥小炉煨着梅子汤,氤氲水汽模糊了丞相清冷的眉眼。
阿疏姐姐今日心不静。小女帝忽然按住她欲落子的手,可是惦记着明日要查的盐税案子?
沈疏桐反手与她十指相扣:臣在算,陛下这半月摔了三个茶盏,撕了五本奏折。指尖轻轻挠了挠她掌心,可是春困闹的?
楚晏兮耳根微红,索性掀翻棋局扑进她怀里:是相思病!青丝缠上丞相衣带,你整日忙着查案,都冷落孤了...
雨打窗棂声中,沈疏桐抱起耍赖的小女帝走向寝殿:那臣现在将功补过?
三更的宫灯在雨中晕开暖黄光晕。楚晏兮趴在沈疏桐胸口画圈,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明日孤要亲自去京兆尹衙门。
不可。丞相立刻蹙眉,那些盐商都是亡命之徒...
所以更要孤去。小女帝抬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扮作侍卫跟着,咱们唱出双簧。
沈疏桐还要反对,却被吻住唇瓣。帐外残烛噼啪作响,将交叠的身影投在绣着并蒂莲的床帷上。直到更鼓声传来,楚晏兮才气息不稳地退开:就这么定了。
卯初微曦,楚晏兮对着铜镜系玄色劲装。沈疏桐执着眉笔为她描画剑眉,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陛下记得...丞相为她整理衣领时,借机塞入护心镜,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臣身后。
楚晏兮转身环住她的腰:那要是有人刺杀孤,阿疏姐姐可要好好保护我。说着故意用唇蹭过对方颈间,留下淡淡口脂印。
晨光透过窗纱,为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边。当宫人送来早膳时,只见女帝英姿飒爽,而丞相耳后那道红痕,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辰时的京兆尹衙门肃杀非常。当楚晏兮亮出龙纹令牌时,满堂官吏尽数跪倒。沈疏桐按剑立在阶下,目光如鹰隼扫过众人。
孤今日来讨杯茶喝。小女帝径自坐上主位,指尖轻点案卷,听说江南的盐,比京城的雪还白?
辰时三刻的京兆尹衙门,肃杀之气弥漫在初夏的空气里。当楚晏兮亮出蟠龙金牌时,堂下跪倒的盐商中,一个身着靛蓝锦袍的中年男子瞳孔骤缩。他袖中淬毒的匕首在晨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正是江南最大盐枭赵永昌。
陛下圣安。赵永昌叩首时,右手悄然摸向靴筒。就在楚晏兮翻阅盐引账册的刹那,他突然暴起,匕首如毒蛇直刺女帝面门。淬着见血封喉的刀锋划破空气,带起刺鼻的腥风。
护驾!沈疏桐的软剑应声出鞘。
电光石火间,沈疏桐旋身挡在御前,软剑如银蛇出洞。血珠溅上楚晏兮衣摆时,她反手掷出茶盏,正中最末那个欲逃的官吏后心。
玄色侍卫服下摆翻飞如鹰翼,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致命一击。刀剑相撞迸出火星,毒液溅在地上顿时腐蚀出焦黑痕迹。
楚晏兮临危不乱,反手将账册掷向欲从后偷袭的副官。包铜的册角正中对方太阳穴,伴着颅骨碎裂的闷响,鲜血与脑浆溅上蟠龙柱。
堂外突然涌入数十名乔装成仆役的死士。他们手持特制的弯刀,刀背带着倒钩——正是沿海倭寇惯用的兵器。显然盐商早已与境外势力勾结。
结阵!沈疏桐将女帝护在身后,软剑舞成银光屏障。剑风扫过之处,死士的弯刀应声而断。有个凶徒企图撒出毒粉,却被丞相踢飞的案几撞破窗棂,毒粉反噬自身,顿时皮肉溃烂发出凄厉哀嚎。
楚晏兮趁机抽出腰间软鞭。金丝编织的鞭梢缀着倒刺,每次挥出都带起血雨。当她卷住某个死士的脖颈时,发现对方锁骨处纹着狄族狼头图腾。
好个里通外国!女帝怒极反笑,鞭梢骤然收紧。颈椎断裂的脆响中,她睥睨着且战且退的赵永昌:孤倒要看看,今日谁能走出这衙门!
混战中,赵永昌突然掀开地砖。底下竟藏着架弩机,三支淬毒弩箭直射楚晏兮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沈疏桐旋身将人扑倒,弩箭擦着她肩胛掠过,带起一蓬血花。
阿疏!
无妨。丞相咬牙折断箭杆,就着鲜血在掌心画符。当最后一名死士挥刀劈来时,她突然扬手撒出毒血——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血珠溅入死士双眼,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嚎。楚晏兮趁机甩出长鞭,卷住赵永昌欲按机关的手腕。金丝陷入皮肉,剧痛让他瘫软在地。
当玄甲军冲入大堂时,只见女帝执鞭而立,鞭梢犹在滴血。沈疏桐按着肩伤侍立身旁,脚下踩着动弹不得的赵永昌。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为相倚的两人镀上金边。
楚晏兮碾碎落在地上的盐引,给孤掘地三尺!
后续清点中,在衙门地窖起出兵器三千件,毒盐百担,更搜出与狄族往来的密信。其中最触目惊心的,是份标注着元宵宫变的计划图——原来这些盐商,正是当年长公主残党。
当沈疏桐亲手为女帝拭去颊边血渍时,指尖都在发颤。而楚晏兮握住她颤抖的手,将染血的盐引掷入火盆:这下,终于能过个安稳端午了。
火光跃动在相望的眼底,照见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映出携手同行的决心。
看来这茶...女帝俯身拾起染血的盐引,是喝不成了。
未时的偏殿药香弥漫。楚晏兮小心翼翼为沈疏桐包扎手臂上的划伤,眼圈微微发红:早知道就不让你扮侍卫了...
丞相用未受伤的手轻抚她发顶:陛下今日掷盏的手法,很准。
孤练了三个月。小女帝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旧伤,想着若是再遇刺客,绝不能拖你后腿。
窗外海棠被风吹落,拂过相贴的额间。沈疏桐忽然低笑:那臣这伤,受得值。
酉时的霞光染红诏书。楚晏兮执朱笔批下盐税新令,沈疏桐在旁添注实施细则。当印鉴落下时,小女帝忽然抽走丞相手中的笔。
孤要赏你。她蘸墨在对方掌心画了朵梅花,赏你...今生今世都不准离开孤。
暮鼓声中,两只染墨的手紧紧相握。案上新政诏书墨迹未干,而她们的故事,正写到最缱绻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