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女从睡梦中惊醒后,缓了一会儿,便披着王国璋的棉睡衣,靠在了床靠上。
沉吟不语了一会儿,忽然,她泪眼婆娑了起来:“大叔,我嫁过人的,你不嫌弃我吧?”
“别胡说八道!”
“真的,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卖,是卖给了一个傻子做老婆。”
王国璋愤怒地从床沿上站了起来:“那天做头部核磁共振,你是不是想起了这个事?”
“是的,我不给傻子摸,他们一家人就毒打我,用脚踢我的头,那时我还不到十四岁。”
王国璋坐到柳女身边,用手揽着她的腰,感觉到她全身微微地颤抖,对她说:“不要急,不要气,想倒苦水就倒,说出来就好了。”
柳女深叹了一口气:“刚才我梦见了妈妈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不由得我又想起了噩梦般的过去。
“这件事我对我爸从来都没说过,我怕他愤怒至极去找那家人的麻烦。
“那是我小学刚毕业的时候——
小柳女小学毕业了,考上了县里的一所好中学。
录取通知书送来时,因小军和柳女都在梯田上忙,被游手好闲在家的继外婆压下并藏了起来。
继外婆除好吃懒做外,还有赌博的恶习,她不敢在本寨子赌,怕寨老发现,就跑到外寨子赌。
一来二去,输了不少钱,张父在外打工做建筑工,包工头平时只发生活费,工钱都集中在过年时发,因此继外婆的赌债还不上。
债主逼上门来,继外婆无钱可还,于是打起了柳女的坏主意。
过去侗族盛行早婚,个别的七八岁,大部分在十三四岁定亲,十七八岁结婚者最为普遍。
继外婆一肚子坏水,大白天睡在床上,想着歹毒的计划:
小柳女已经十四岁了,趁着她大(外公)在外打工不在家,就以找婆家为名,卖给别家当小媳妇,就是小军他父子俩和寨老找我,他们也没办法,因为这是侗族的风俗。
十几里外,一个小寨子,一家做五金生意的,儿子从外表看,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其实是个傻子,智商仅为几岁,在当地定亲订不到,想骗远乡人定亲。
继外婆包了辆三轮车,跑了十几里山路,找到那户人家,谈好了价钱。
男方父母不敢包三轮车,开着自家拖拉机来到了侗寨。
小军在梯田上干着活,不在家。小柳女本来要和小军一道去干农活的,被心怀歹意的继外婆硬留了下来。
把家里的活忙完,小柳女肩挎粪筐,出门捡拾牛粪。
男方家派来的人开着拖拉机到了。
继外婆怕夜长梦多,又担心小军从梯田回来,搅了她的好事,便出门去寻找小柳女。
她怕一个人骗不回来,便带上男方家的两个人,打算哄骗不成,就强制带走。
远远的,她看到了小柳女的身影,她是往寨子外走的,看样子,小柳女是打算去梯田。
继外婆慌了,赶忙大呼小叫道:“柳女,等等我。”
小柳女回头望去,心中很是纳闷:这个恶婆从来没找过自己,她身后又跟着两个壮汉,她想干什么?
迟疑中,继外婆和男方家的两个人已来到眼前,继外婆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背的粪筐扔到了地上。
“跟我回家,家里来客人了!”继外婆哄骗道。
说完,拉起小柳女就往吊脚楼拖。
小柳女感到了事情不寻常,她迷迷瞪瞪中感觉像被继外婆卖了,她死命挣脱开,向梯田跑去。
继外婆气急败坏,对那两个壮汉说:“快……快抓住她!”
一个十四的小女孩怎么能跑过两个壮汉呢?很快,恶鹰就抓住了小鸡。
百般挣脱,还是无法逃脱魔爪,小柳女眼看就要落入豺狼之手。
这时,很远处出现了寨老骑自行车外出的身影,小柳女情急之下,向寨老呼救。
一个“寨……”字才出口,就被继外婆捂住了嘴巴。
“快……快把她藏起来……藏到屋后去!”继外婆紧张害怕地喊道。
看着小柳女还在挣扎呼救、又踢又咬,继外婆这个恶魔一巴掌,将小柳女掌掴得昏了过去。
他们躲在墙后边,紧张地观察着寨老的动静。
寨老好似听到有人呼救,他用脚撑起停下的自行车,四处张望着,寻找着。
见四下无人,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摇摇头,又蹬起自行车,向寨外骑去。
继外婆赶紧叫男方家把拖拉机开过来,自己也手忙脚乱爬上了车斗。
她拿回了卖柳女的钱后,包个三轮车,急匆匆地赶回了侗寨。
小军收工回来,不见了小柳女,前后左右寻找呼喊,仍不见踪影。
找到继外婆,继外婆恶狠狠地说:“小柳女乃(母)的钱上学花光了,家里养不起她,她又不能干农活,我白养呀?
“我把她许配给人家了,怎么了?我也收了定亲礼了。男家是做生意的,有钱,小柳女去了比在这享福!”
犹如晴天霹雳,小军呆住了。
他愤怒地攥着拳头,要打恶女人:“不听你胡说八道,把钱给我,我把定亲钱退给人家,去把小柳女接回来!”
“钱?没门,我还赌债了,没了!”
“你……你个恶婆娘……坏婆娘……等着我补(父)回来收拾你!”
……
山路的颠簸,把昏迷的小柳女颠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车斗里,旁边坐着继外婆和两个男人。
她不知拖拉机往哪开?但她知道,恶外婆把她卖了?卖到哪儿?卖给什么样的人?她是否从一个妖魔手里到了另一个妖魔手里?她都不知道!
她若跳下车,会摔死。她若叫喊,会再次被打昏,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拖拉机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栋两层小楼,楼下开着小五金店,楼上住人。
继外婆把她从车上拽下来,交给了同样长着凶神恶煞般的女人,又从那女人手里接过了钱,贪婪地数着。
小柳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一个长相看似正常的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蹒跚着走了过来,口齿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老……婆,我老……婆……”一双呆滞的眼睛盯着小柳女。
小柳女吓坏了,喊叫起来。
恶煞女人赶紧把小柳女拉到楼上,将一团破布塞进了小柳女的嘴巴,“咣当”一声,反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