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快看,珠海渔女!”随着柳女的惊呼,王国璋从沉思中惊醒。
他望向前方,见海里的一块礁石上,矗立着巨型渔女雕塑。
渔女体态婀娜,风姿绰约,颈戴项珠,腰系网具,裤脚轻挽,双手高高擎举一颗闪闪耀眼的明珠,犹如昭示光明,奉献珍宝。
“我们找个地方停车,下去看看吧?找人的事晚上才有消息呢。”柳女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你做东,你决定。”
柳女看见前方写着香炉湾停车站字样,径直开了进去,锁好车,买好票,两人向景区走去。
景区靠山面海,这里碧海银滩,翠林如带,海鸥逐浪,鸥鸣阵阵,帆影穿行,风景如画。
柳女率先惊叹道:“好大的雕塑,好美的渔姑!”
王国璋注视着渔女,越看越像他死去的爱妻,也是丰腴的身材,也是善目的面孔。
他定住了,又像那晚死死地盯着峭壁一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石女。
知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柳女知道王国璋在想什么,她知趣地退后,坐在公园椅上,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男人。
半晌工夫,王国璋的思绪和眼神才飘移回来,他点上香烟,转过身,寻找着柳女,猛一眼发现她在凝望着自己。
他走向前,歉意地朝柳女笑了笑,看着她眼中的清澈,他对刚才的失态做了解释:“对不起!我看着像她。”
“我知道,所以没打扰你。
“不过,大叔,我想劝你几句:人死不能复生,走了的人走了,留下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活着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只是属于活着的人。人可以在痛苦中回忆,但不能总是回忆着痛苦!
“像我,在飞机出现空险后,我已做好了死的准备,还想去天国找寻并陪伴你的太太。”
柳女顿了下,张开了双臂:“可是,我现在既然还活着,我就要直面生活,顽强地活着,让生活充满阳光!
“像这位渔女,应该是海神的化身吧?她也在劳作,她把她取的珍珠拿在手上,举过头顶,给我们带来光明,带来希望!她并不是送给我们痛苦,送给我们悲伤的呀!”
王国璋震惊了,如同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对生活的理解这么深刻,对生死看得这么淡然,对渔女给了别样的注解。
我堂堂一个大学教授,丧妻之殇可以理解,但整日沉没淹没在悲痛中,确实……
想到这里,王国璋将烟头放进自带的空烟盒里,第三次直直对视着柳女,柳女也站了起来,跨前一步,站到了他的面前。
王国璋没有说感谢之类的话语,望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一半的女孩,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睛的冰山开始消融,嘴角先由苦笑变成了一丝微笑。
看着王国璋眼神和表情的细微变化,柳女心中乐开了花:
这个男人,终于从丧妻的阴影中初步走了出来,但他以后肯定还会有反复,我还要帮助他。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男人也在逐步接受我,以后的路还很漫长,前途未卜,正如屈原所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任重而道远也。
两个人都在思索思考,晚霞却无声无息地爬了上来,橘黄预示着欢笑,鲜红预示着希望,而远离落日的黑色,又预示着未来的不确定性,甚至是黑暗!
这下是柳女先开了口:“大叔,咱们在渔女前合个影吧,做个纪念。”
“好!”这次,王国璋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站到了柳女身边,少顷,他又往外挪了挪。
“咔”一声,柳女手机里的相机把两人固化了下来:女的胜利般笑着,男的苦涩中带着微笑。少的两眼放光,直视前方,充满着希望;老的眼神困惑,目光游离,好像不知前路在何方?
就是这张照片,后来柳女不知看了多少遍,流过多少泪。
同样,王国璋也看过无数遍,每次都五味杂陈。
手机响起了歌声,是柳女的彩铃声,手机听筒里响起邵总兴奋的声音:
“柳小姐吗?我们通过新南省驻珠海办事处和区劳动监察大队及区公安分局的帮助,找到了你们要找的小伙子,我们通知他在厂门口等我们。我挂机后发个位置给你,你们马上赶过来!"
挂掉电话,柳女喜上眉梢,兴奋不已。隔着听筒,王国璋也知道了大概,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听柳女复述一遍后,王国璋忙叫她赶快打开微信,查看位置,又急忙赶到停车场,跳上车向工厂疾驰而去。
音乐换成了《雷电波尔卡》,激昂的音乐,撼心的节奏,铿锵的打击乐,飞驰的车速,亢奋中的男女,构成了一幅5d电影。
车到工厂门口,邵总和那个网鸟人已经站在了大门旁边的侧门处。
王国璋飞步上前,抓住了小伙子伸过来的手,询问其目击详细经过。
小伙子回忆道:一天晚上,他在盘山道那个直角转弯处的侧方,偷偷下好了捕鸟的网。这是一个小山口,是很多鸟飞进飞出的通道。
他费了很大力气,将粘网挂好,刚想离开,一截干树枝从大树上掉落,砸中了鸟网。
他爬上大树,将鸟网重新做了固定,走上山道,准备到另一山谷再下网。
这时天色将黑,盘山道上,他看见一位穿运动装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山道上跑步,身材也是微胖,边跑边和别人用耳机打着电话,说着说着,还吵了起来。
擦肩而过后,小伙子看见那妇人往山下跑去,拐过了那个直弯后,再也看不到了。
贾爱玲遇难后,他遇到邻村曾经在一起打工的工友时,说他看到过死者,也是在那个出事的地方。那位工友没详细询问,就报告了王国璋。
王国璋听罢,眉头紧锁了起来:一是上山和下山的偏差,二是休闲装和运动装的偏差。
他赶紧问是哪一天看到的?小伙子想了想,说十天左右。
柳女叫他拿出手机,通过电话记录和微信,佐证确切日子是哪一天?
经过反复比对和确认,又打电话向其家人求证,小伙子看到那个妇人的确切时间是贾爱玲出事的前一天。
王国璋捶胸顿足,长叹一声:“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