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那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无形的律法,瞬间改变了坚壁镇内暗流的走向。
那两名北风号角观察员几乎是立刻停止了所有可能带有“侵入性”的监测行为,手中的仪器悄然收起,冰冷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那种咄咄逼人的“审视”感却收敛了许多。他们退到了观察区更远的角落,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严格遵循着来自更高层级的新指令——【非必要不介入】。
凌和李戍渊心中稍定,但压力并未减轻。“观测者”的“庇护”并非出于善意,更像是一个科学家在警告旁人不要打扰他珍贵的实验样本。陆晨的生死,样本的存留,如今都与这未知存在的“观测”兴趣绑定在了一起,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
“集中所有资源,稳定陆晨的伤势!”凌再次强调,目光扫过白鸦教授和苏月儿,“在不明白‘观测者’所谓‘维持交互场稳定’的具体含义前,任何激进的治疗手段都暂缓,以维系生命为第一要务!”
苏月儿咬牙点头,将治疗光晕控制得更加温和、持续,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陆晨干涸的生命本源,而非强行冲击那诡异的法则反噬。白鸦教授也调整了分析方向,重点监测陆晨生命体征与那骨矛裂痕、样本之间的任何细微波动关联。
静室内外,陷入了一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寂静。
而在陆晨那一片混沌、近乎冻结的意识深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漆黑的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绝对的静寂与虚无。这就是强行撬动裂痕力量,被那超越理解的“终结”本源反噬后的状态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意识将永远沉沦于此时,一点微光,在黑暗的尽头亮起。
那并非温暖的光芒,而是与他骨矛裂痕深处同源的、冰冷的荧光。它如同黑暗宇宙中的一颗孤星,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存在感。
随着这点荧光的出现,一些破碎的、非自愿的记忆碎片和感知片段,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意识中回响、闪现:
他再次“看”到了工业区厂房里,那“黑暗裂口”与【秽渊·王权镇灭掌】碰撞时,法则被强行“抹除”的终极景象……
他“听”到了污染源头“枭”那充满震惊与恐惧的咆哮……
他“感觉”到了北风号角观察员那冰冷审视的目光……
他甚至……模糊地“感知”到了静室外,那两名观察员因“观测者”指令而收敛的举动,以及凌和李戍渊那凝重而担忧的情绪波动!
这些信息并非清晰有序,而是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杂乱地刺入他沉寂的意识,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同时,也像是一根根丝线,将他与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重新连接了起来。
尤其是当他“感知”到身旁那被“静寂”封印的暗红核心碎块,以及自己手中紧握的、裂痕扩大的骨矛时,一种更加奇异的感觉涌现出来——
他仿佛能“听”到那样本内部,残留的、属于“枭”的混乱意志在封印下徒劳地冲撞,充满了暴戾、贪婪,以及一丝……对骨矛裂痕深处那冰冷荧光的、本能的忌惮?
而骨矛的裂痕,虽然带来了反噬和虚弱,但在那冰冷荧光偶尔闪烁时,他竟能从中捕捉到一些更加碎片化、却直指“终结”本质的规则信息,这些信息正在自发地、缓慢地……修复和适应着他那被“剥离”和“冻结”的法则结构?
破坏与修复,侵蚀与排斥,毁灭与新生……种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陆晨那近乎停滞的意识,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转动”起来。
就在陆晨的意识于生死边缘艰难挣扎时,北风号角方面,送来了他们的“回应”。
并非武力,也不是直接的技术支援,而是一份经过高度加密、标注着【有限度共享·基于临时协作框架】的数据包。
数据包的内容,让守在指挥中心的凌和李戍渊都感到意外。
里面包含了两部分:
第一,是一份关于“高强度法则反噬及灵魂冻伤”的紧急维稳方案摘要。方案中明确指出,这种涉及规则本源的创伤,强行注入生命能量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排斥。建议采用“同源法则温和引导”和“意识锚点稳固”相结合的方式,让伤者依靠自身与法则的联系,缓慢吸收外界能量,自行修复。这恰好印证了苏月儿和白鸦教授目前的保守治疗策略是正确的。
第二,则是一段极其简短的、关于“观测者-黑”行为模式的补充推测报告。报告中提出一个大胆假设:“观测者”的行为逻辑可能基于某种“信息熵值管理”原则,其对“变量交互”的兴趣,可能源于该交互过程能产生独特的、可供其吸收或分析的“信息增量”。维持“变量”存活和“交互场”稳定,是为了保证“信息流”的持续产出。
这份“礼物”,看似提供了关键信息和理论支持,实则依旧充满了北风号角式的算计。他们既展示了合作的“诚意”,又隐晦地提醒坚壁镇,陆晨和样本现在成了“观测者”的“信息源”,处境微妙。同时,那份维稳方案,也让他们无需付出更多实质资源,就能达到“维持变量存活”的目的。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凌冷哼一声,但还是迅速将维稳方案的关键部分传达给了医疗静室。
李戍渊则看着那份关于“观测者”的补充报告,若有所思:“信息熵值管理……信息增量……如果真是这样,那它‘观测’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收集’吗?”
医疗静室内,苏月儿和白鸦教授根据北风号角提供的方案摘要,进一步调整了治疗策略。他们减少了主动的能量注入,转而引导地脉能量和微弱的生命光晕,如同背景辐射般,温和地弥漫在陆晨周围,由他那缓慢复苏的意识本能地去汲取。
同时,白鸦教授尝试用极其微弱的、不含敌意的精神波动,去触碰陆晨的意识,试图建立一个稳定的“意识锚点”,帮助他凝聚涣散的精神。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
然而,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一直紧握在陆晨手中、沉寂无比的骨矛,那道扩大的裂痕深处,那冰冷的荧光,再次闪烁了一下。
但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
那荧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稳定而规律的节奏,明灭,明灭……就仿佛……在“呼吸”?
随着这“呼吸”的节奏,静室内那温和弥漫的地脉能量和生命光晕,竟然开始被那裂痕一丝丝地、极其缓慢地……吸纳进去!
不是狂暴的吞噬,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过滤后的“汲取”!
更让人惊讶的是,当这“呼吸”的节奏,与旁边行囊中那暗红样本偶尔传来的、被压制的污染波动,达到某种微妙的“同步”时,那样本的躁动竟会明显减弱,仿佛也被这奇特的节奏所“安抚”或……“压制”?
一直监测着数据的白鸦教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
“它们……陆晨的意识、骨矛的裂痕、还有那个样本……三者之间,正在形成一种极其微弱的、自发的……能量与信息循环!”
“虽然还很脆弱,但这循环本身,似乎……正在帮助陆晨对抗那种法则反噬!”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难道这就是“观测者”想要看到的“变量交互”?
这就是它要求“维持稳定”的原因?
陆晨的求生之路,似乎在这绝境之中,意外地找到了一丝诡异而危险的……方向?
但这条由裂痕和污染样本共同铺就的道路,最终会通向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