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说得轻巧!”九叔没好气地打断他。
“那时候你们俩还小,我敢轻易去动那种地方?万一真有什么事,你们俩怎么办?
而且最开始那几年,前镇长派了安保队的人,真枪实弹地守着那教堂,谁都不让靠近。
也就是前镇长一家后来出了意外,换了何家这帮蠢货上台,这才没人管了,慢慢荒废下来…没想到今天居然给刨开了!”
越说越气,九叔又灌了一口茶。
林发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九叔气稍微顺了点,挥挥手:“行了,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
先去收拾收拾屋子,做点饭吃,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
几人刚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在院子里喝着粗茶消食,义庄那破旧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文才跑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看着像是大户人家仆役的中年男人,一脸赔笑。
“九叔在吗?小的是镇上鸿运酒楼钱老板府上的,我家老爷派小的来,想请九叔过去一趟,帮忙给酒楼看看风水。”
那家仆说着,还偷偷瞟了眼里面的九叔,补充道,“老爷还特意吩咐了,说今天在教堂那边的话,都是形势所迫,请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九叔闻言,脸色稍霁。
他明白钱老板那种生意人,夹在中间左右逢源也是无奈,本身倒不算太坏。
他沉吟一下,便点了点头:“带路吧。”
一行人跟着那家仆,再次来到镇中心。
鸿运酒楼算是任家镇数一数二的饭店,门脸气派,此时正是午时,里面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他们刚到门口,得到消息的钱老板就赶紧迎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西洋蓬蓬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挽着钱老板的胳膊,小声嘟囔着,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爸爸,咱们酒楼让厨子伙计们多注意点卫生不就行了嘛?
干嘛还非得请人来看风水啊?
您这也太迷信了,况且真要请,我还不如去请教堂的吴神父来给我们祈祷一下呢!”
几人目光扫过去,只见这姑娘正是钱老板的女儿钱玛丽。
她一身西洋裙,胸口被束身衣勒得鼓鼓囊囊,露出一片白腻,裙子也蓬得老高,在这普遍保守的小镇上显得格外扎眼和…性感。
文才本来还有点因为教堂的事生气,一看到钱玛丽,尤其是那呼之欲出的胸口,眼睛瞬间就直了。
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色眯眯的呆滞笑容,眼珠子瞪得跟金鱼似的,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钱玛丽感受到这炽热又无礼的目光,厌恶地皱起眉头,狠狠瞪了文才一眼,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钱老板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赶紧用眼神制止女儿,然后堆起满脸笑容迎向九叔:“九叔,您可算来了,快里面请,小女无知,胡言乱语,您千万别见怪…”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让人讨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钱伯父,玛丽小姐,这么巧啊!”
众人转头,只见何公子带着那个黑袍吴神父,摇着折扇,一脸倨傲地走了过来。
何公子显然是来借着神父的名头,拉拢钱老板这些镇上的乡绅富户,好为自家生意铺路。
钱玛丽一看到何公子,立刻像换了个人,甩开父亲就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
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何公子竟然极其自然地抓起钱玛丽的手,当着所有人目瞪口呆的面,就低头在她手背上“啵”地亲了一口。
“哇!”文才看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使劲扯着林发的袖子,压低声音兴奋又震惊地问。
“师弟师弟!他们…他们这是在干嘛?大庭广众的…这这这…”
林发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钱老板,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哦,这叫亲手礼,西洋人的打招呼方式。
他们那边,男的见了女的,都这样。
还有更厉害的,直接亲脸呢,怎么样文才师兄,你想不想也试试?”
文才想都没想,下意识就猛点头:“想想想!”
旁边的钱老板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从牙缝里不清不楚地低声骂了一句俚语,狠狠瞪了自己女儿一眼:“玛丽,过来,成何体统!”
钱玛丽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何公子和神父也跟了过来。
何公子扫了一眼九叔师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对钱老板说:“钱伯父,您看您这么支持我们教堂,酒楼要是有什么麻烦,怎么不来找吴神父看看?
可不能太迷信那些老一套了,开饭店嘛,讲究的是格调、是氛围,不是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您说是不是?”
文才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小声跟林发嘀咕:“欸,师弟,你说这帮人,学的洋人那套,怎么不在洋人地盘上发光发热,非得跑回咱们这穷乡僻壤来显摆?”
林发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那我哪知道?可能…是被洋人驯服了吧,觉得洋屁都是香的。”
钱老板一看何公子这架势又要跟九叔杠上,赶紧出来打圆场:“何少爷,您看这…”
何公子还没说话,钱玛丽却抢先一步,挽住何公子的胳膊,对父亲说:“爸,既然何少爷和神父都来了,那就辛苦神父顺便帮我们看看吧!”
说着,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就把还想说话的钱老板,连同何公子、神父一起,给弄进酒楼里面去了。
直接把九叔师徒四人,彻底晾在了大门口。
九叔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秋生见状,上前低声道:“师父,要不…咱们先去旁边茶馆坐坐?”
文才也赶紧附和:“对啊师父,别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林发却看着钱老板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对九叔道:“师父,师兄们说得对,他们既然不信,咱们何必上赶着?
我看他们印堂发暗,面带破财血光之兆,而且屋内煞气弥漫,将来有他们求上门的时候。
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去喝杯茶,清净清净。”
九叔知道弟子们是在安慰自己,叹了口气,刚想点头,就听到旁边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公鸭嗓般的声音:
“哟,这不是阿九嘛,什么时候有空去帮我的酿酒厂也看看风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