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誉？”任婷婷有些不解，但听到要告诉父亲，也冷静了一点。
这时，秋生终于从“硬件软化工程师”的神奇言论中回过神来，听到“任老爷”三个字，猛地想起眼前这位的身份——镇上首富任发的千金。
他之前还把人当成了怡红院的姑娘，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是任小姐啊，不好意思。”秋生一个九十度鞠躬，额头差点磕到柜台上。
“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这盒胭脂，算我给您赔罪，打八折，不，送您了，送您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任婷婷手里那盒胭脂包装好，塞进她手里。
任婷婷被他的态度弄懵了：“你…为什么道歉？还送我东西？”
秋生嘴一松，差点脱口而出“我以为您是怡红院的姑娘”，话到嘴边硬生生刹住，憋得满脸通红。
林发眼疾手快，怕他说漏了嘴，他一把扯过秋生，同时掏出钱拍在柜台上，笑容满面地对任婷婷说：
“任小姐别介意，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这盒胭脂就当是见面礼了。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任婷婷看看手里包装好的胭脂，又看看林发温和的笑脸，再看看旁边鞠躬如捣蒜的秋生和一脸傻相的文才。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心情好了不少。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谢谢阿发你了。这份情谊，我记下了，改日定当回礼。”
她对着林发微微欠身，又瞥了一眼秋生文才，转身离开了香粉记。
直到任婷婷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秋生和文才才直起身，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眼神迷离，如同丢了魂。
“要是能娶她当老婆就好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文才喃喃道。
“是啊，就是死也值了…”秋生梦呓般地接话。
林发看着两人那副没出息的花痴样，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柜台前：“师兄，给我拿盒香水，要好点的。”
秋生这才彻底回魂，下意识地转身去货架拿香水，嘴里问道：“欸？师弟，你们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了？”
他这才想起这茬。
文才立刻来了精神，抢着回答：“嘿嘿，我们跟师父去西餐厅喝外国茶啦，就是任老爷请的，任小姐也在，我们也是刚刚才认识的。”
他一脸回味无穷。
“什么？”秋生手里的香水瓶差点掉地上，懊恼地捶胸顿足。
“我怎么就错过了，喝外国茶，还见着任小姐了，哎呀，我亏大了亏大了。”
林发接过包装好的香水，付了钱，拍拍秋生的肩膀：
“师兄别急，过几天师父要给任家迁坟，到时候肯定要人手帮忙，你也来呗，准能见到。”
“迁坟？好，我一定到。”秋生眼睛瞬间亮了，拍着胸脯保证，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花痴的憧憬。
林发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的猪哥相，再次无语地摇摇头。
“走了，文才师兄。”他招呼一声，拿着香水，和一步三回头，还在幻想娶老婆的文才，离开了香粉记。
西餐厅大堂角落，九叔独自一人对着那杯凉透的，黑得像汤药的咖啡发愁。
水晶吊灯的光打在他拧成疙瘩的眉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杯饮料，而是一副汤药。
他捏着鼻子，仰头把最后那点又苦又涩的黑水灌了下去。
“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张脸皱得像颗风干的核桃，好半天才缓过气，赶紧抓起水杯猛灌几口白水冲掉那股怪味。
另一边，幽静的包间里，气氛截然不同。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半掩着，光线略显昏暗。
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餐布，银质烛台燃着几支蜡烛。
何公子端坐主位，动作堪称教科书般的优雅，银质刀叉切割着盘中一块三分熟，肌理间还渗着血丝的牛排，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他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的任老爷，旁边则是赔着笑的黄百万，他肥胖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酒杯。
“任世伯，”何公子叉起一小块带血的牛肉，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热。
“家父常提起您，说您是咱们任家镇的顶梁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我们这些晚辈学习的楷模。”
他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酱汁。
任发端起面前的红酒抿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如常，并没有受他的一两句马屁的影响，他淡淡地回应：
“呵呵，何公子客气了。令尊才是老当益壮。
咱们就别绕弯子了，你今日特意让黄老板请任某过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叙旧夸赞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轻轻一碰，声音不大，却带着久经商海沉浮的威压。
何公子眼中闪过一阴鸷，脸上笑容不变，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
他朝旁边的黄百万使了个眼色。
黄百万立刻堆起更谄媚的笑容，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任老爷，何公子的意思是…赚钱嘛，谁嫌多呢？眼下就有一桩天大的富贵，想拉您一起…做得更大！”
任发眼皮都没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哦？什么富贵？”
“嘿嘿，”黄百万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就是…就是南边新到的一批‘濑粉’，成色顶好，只要走通咱们您的这条路子，那就有大把的钱在等着我们呢。”
“濑粉？”任发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直刺黄百万，随即转向何公子，脸上瞬间罩上一层寒霜。
他身体往后一靠，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
“何公子，黄老板，任某虽然做的不是什么清高买卖，赌档也开，窑子也营，但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生意？”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恕任某不能奉陪。”
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听到任老爷的这番话，何公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幽深，他端起面前的高脚杯，里面猩红的液体如同血液般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