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区窗边，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人质脚下，那块三合板材质的地板。”
林风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清晰地传入慕容雪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冰的钢针，扎得她耳膜生疼，扎得她浑身发冷。
她的大脑，宕机了整整三秒。
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狙击手，用高爆燃烧弹，去射击一名人质脚下的地板？
这和直接下令处决那名人质，有什么区别？
高爆弹的冲击波和燃烧剂，足以将一个血肉之躯瞬间撕成碎片！
“沙盘！你疯了？！”慕容雪的声音第一次失控，她的质问尖锐而急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是人质！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下达这种命令？！”
与此同时，通过慕容雪转接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了申城现场指挥官更加狂暴的怒吼：“第九局的！你们他妈的到底是谁？！中止我的行动，然后让我去杀人质？我操你妈的！我告诉你，出了事我第一个枪毙你！来人，把他给我屏蔽了！”
“不准！”慕容雪厉声喝止了现场切断通讯的企图，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依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听他的！总局长授权了！一切行动听‘沙盘’指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吼出这句话。
是出于对“沙盘”过往战绩的盲目信任？还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不相信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会真的变成一个冷血的屠夫？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林风那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逻辑。
“沙盘……求你……给我一个理由……”慕容雪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她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现场的指挥官，更为了说服她自己那即将崩溃的良知。
林风没有回答。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沙盘系统。
在系统的【微观因果链模块】中，无数条代表着“可能性”的丝线，正从那个蓝西装男人身上延伸出来。其中一条最粗壮的血红色因果链，清晰地连接着他，和另一位被劫匪环绕的核心人质——华夏芯片产业的泰斗，吴敬年院士。
吴院士的胸口，绑着那个结构最复杂的压力感应炸弹。
而在系统的推演中，只要蓝西装男人死亡，那条连接着吴院士的因果链，有99.8%的概率，会瞬间断裂。
最优解……代价……
林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不是神，他无法对慕容雪解释这超越维度的因果逻辑。他一旦开口解释，那份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就会瞬间崩塌。
在这场与死神赛跑的赌局里，任何的犹豫，都意味着满盘皆输。
他必须成为那个最冷酷、最不近人情的“系统”。
“没有理由。”林风的声音，像是从万年冰川下传来，不带一丝情感，“这是命令。重复一遍，这是第九安全局最高顾问下达的，S级作战命令。”
“二号狙击手，‘鹰眼’，听到我的声音。”林风绕过了所有人，直接接管了狙击手的通讯频道。
频道那头，传来一个年轻但沉稳的呼吸声。
“你的心理素质报告我看过，稳定性S+。现在，忘掉你面前的是一个人质。把他当成一个靶标。一个画在纸上的人形靶。”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调整呼吸，或者回忆你的初恋都行。我需要你的心率，在三秒内，降低到每分钟60次以下。”
“你的目标，不是他的人体，是地板。重复一遍，是地板。坐标，我已经发到你的战术目镜上。一个红色的十字。”
“开枪。”
林风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沙盘上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亲手将那个素未谋面的蓝西装男人，推进了地狱。
“鹰眼收到……”狙击手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巨大的挣扎。
现场指挥官的咆哮声，慕容雪压抑的抽泣声，在通讯频道里乱成一团。
但这一切，都淹没在一声沉闷的枪响中。
噗！
浦江金融中心88层，东南角的落地窗，应声碎裂。
一颗包裹着炽热能量的弹头，以超越三倍音速的速度，精准地、分毫不差地，射中了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脚下，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地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下一秒，一股蓝白色的、无比璀璨的火舌，如同地狱里苏醒的毒龙，猛地从地板下向上喷涌而出！
轰——！
那是纯氧在密闭管道内被引爆后，产生的定向爆燃！
恐怖的高温瞬间融化了钢筋，狂暴的冲击波将那块地板连同周围的一切，都轰成了一片焦土！
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在那道冲天而起的火柱中，瞬间气化、蒸发，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
狂暴的火焰和浓烟，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瞬间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啊——！”
“爆炸了！！”
人质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现场一片混乱。
劫匪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理解范围的攻击给震住了。他们下意识地寻找掩护，却发现攻击来自脚下。
“怎么回事？！谁干的？！”
“老三呢？老三的位置！”
就在这混乱的0.5秒内。
林风的沙盘系统上，那个代表着吴敬年院士身上炸弹的红色警报，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同时，另一行全新的、金色的数据，浮现在林风的视网膜上。
【目标身份识别完成。】
【姓名：马里奥·贝托鲁奇。】
【身份：国际恐怖组织“天启四骑士”核心成员，代号“瘟疫”，顶级爆破专家与心理战大师。】
【伪装身份：意大利某奢侈品牌亚太区副总裁。】
【任务：本次劫持行动的真正指挥官，吴敬年院士身上炸弹的唯一控制者。】
林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那行金色的文字，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又在下一秒，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懂了。
他全都懂了！
系统让他杀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人质！
“断腕求生”的“腕”，不是华夏的腕，是敌人的腕！
系统给出的“代价”，那3到5名牺牲的人质，根本不是让他去主动献祭！而是这场“外科手术式打击”中，可能产生的、无法避免的附带伤害的最高预估值！
沙盘系统，不是在考验他的人性，而是在考验他的“神性”——那种在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是否能抛弃凡人的情感与逻辑，百分之百信任“神谕”的绝对决断力！
他通过了这场测试。
“他不是人质！他是劫匪头子！”林风用尽全力，对着通讯频道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b区已经清空！吴院士的炸弹已经解除！全体都有！强攻！强攻！！”
这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慕容雪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狂喜的战栗。
现场指挥官的咒骂也停住了，他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还愣着干什么！”林风的声音如同战鼓，疯狂地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所有突击队！从b区破口突入！二队三队，从东西两侧破窗！行动！”
“妈的！打！！！”现场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他抢过通讯器，发出了嘶吼。
早已准备就绪的特警们，如同出笼的猛虎，从刚刚被炸开的b区缺口，以及东西两侧的窗户，闪电般突入！
剩下的11名劫匪，还沉浸在指挥官被瞬间蒸发的震惊和混乱之中。
他们失去了大脑。
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云端大脑”！
“左侧，沙发后，两人！”
“吧台下，一人！机枪手！”
“东北角，柱子后，三人！”
林风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实时传递到每一个突击队员的战术耳机里。
他不再是一个远程顾问，他就是这场战斗的本身！
他的指令，比劫匪扣动扳机的速度还要快！
噗！噗！噗！
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发出了死神低沉的点名声。
战斗，在开始的瞬间，就已经结束。
从林风下令强攻，到最后一名劫匪被击毙，全程，只用了17秒。
当浓烟散去，整个88层，除了b区那个焦黑的大洞，和满地的弹壳，再无一丝狼藉。
11名劫匪，全部被精准地一枪毙命。
126名人质，安然无恙，蜷缩在原地，惊魂未定。
浦江金融中心，这座华夏的经济心脏，在停跳了近两个小时后，重新开始了有力的搏动。
林风的房间里。
他瘫倒在电竞椅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巨大的虚脱感，伴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看着沙盘上，那行最终的战损报告，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惨然的微笑。
【“焦土”计划，执行完毕。】
【战果：劫匪12人，全部歼灭。人质126人，无一伤亡。】
【最终评级：完美。】
“妈的……”林风用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