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者那湮灭性的一击,如同冰冷的铡刀悬在头顶,让远征队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们不敢再轻易踏入任何能量反应异常或地形复杂的区域,只能依靠旧地图的残片和石板时明时暗的指引,在相对“安全”的路线上迂回前进。天空星图上那锁链标记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们自由的界限。
穿越“哭泣沼泽”的代价是沉重的。那名腿部受伤的猎人,尽管用了最好的药物,伤势依旧在缓慢恶化,腐坏的血肉中甚至开始析出细微的黑紫色结晶,与山谷中那些晶体同源。他的神志时清醒时糊涂,清醒时沉默地忍受着痛苦,糊涂时则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偶尔会蹦出“门……开了……”或者“眼睛……在看着……”之类的词语,令人毛骨悚然。
“沼泽的污染带有精神侵蚀性,和那扇门的力量同源。”随队的医师,一位名叫莉娜的、曾在旧时代医疗站学习过的年轻女人,检查着伤员的伤口,脸色凝重,“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净化或者抑制的方法,否则……”
否则,他可能会变成新的畸变体,或者……更糟。后面的话莉娜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
压力与疲惫如同不断累积的负重,压在每一个队员肩上。沉默的行军中,只有脚步声、喘息声,以及隔离箱中石板那如同心跳般的明灭声。
行程的第七天,他们进入了一片被称为“巨骨荒原”的区域。如其名,广袤的平原上散落着无数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生物骨骼化石,有些肋骨如同拱桥般横跨数十米,有些头骨宛如小山。这些骨骼历经岁月和辐射侵蚀,大多已石化,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苔藓,散发着苍凉死寂的气息。
按照石板的指引,他们需要穿越这片荒原。
行走在巨骨的阴影下,人类显得如此渺小。风声穿过骨骼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仿佛远古巨兽亡魂的叹息。在这里,天空星图的压迫感似乎被这宏大的死寂冲淡了一些,但那锁链标记依旧清晰。
就在他们深入荒原腹地时,一直明灭不定的石板,突然稳定地亮了起来!光芒不再是刺目的亮白,也不是温暖的橘红,而是一种沉凝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金红色!同时,石板的震颤也变得规律而有力,仿佛在为什么东西的接近而欢呼雀跃。
“有反应了!很强的共鸣!”扳手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艾米感到怀中的某个东西也在微微发烫——是她一直贴身收藏的、那枚“星火余烬”的外壳。这枚失去能量的晶体碎片,此刻竟然也对石板的共鸣产生了反应!
“在那边!”石岩指向荒原中心,一片由无数巨大肋骨交错缠绕、形成的天然拱卫区域。
队伍立刻转向,朝着那个方向小心前进。随着靠近,空气中的能量密度明显升高,一种古老、厚重、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气息弥漫开来。巨骨的排列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仪式性的结构,拱卫着中心。
穿过最后一道由巨型脊椎骨形成的天然门廊,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荒原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碗状结构。碗壁由无数较小的、打磨光滑的骨骼紧密嵌合而成,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而在碗底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暗红色、仿佛仍在缓慢流动的晶体构成的低矮方碑。
方碑不过一人多高,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仿佛封印着流动的金红色火焰——正是石板此刻散发出的光芒!方碑的基座与碗底骨骼紧密连接,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金红色能量脉络,遍布整个碗状结构,甚至与周围那些巨大的骨骼化石隐隐相连。
这里,就是“初火之祠”?
没有宏伟的建筑,没有喧闹的祭祀,只有这死寂荒原中,一座孤零零的、仿佛与世界血脉相连的晶体方碑,在沉默地燃烧。
石板的共鸣达到了顶峰,金红色的光芒将整个碗状区域照亮。艾米感到手中的“星火余烬”外壳也变得滚烫。
“不要贸然靠近!”扳手拦住想要上前查看的队员。他拿出能量探测仪,指针疯狂地指向方碑,读数高得吓人,但能量的性质却并非混乱或恶意,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稳定、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般的创造与维系之力。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昏迷的伤员,突然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座方碑,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火……种子……他们……偷走了……光……”
喊声戛然而止,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机。而在他死去的同时,一缕极其微弱的黑紫色能量,如同被惊扰的虫子,从他伤口处飘散出来,试图逃逸,却在接触到碗状区域内弥漫的金红色光芒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啸,瞬间消融净化。
队员们沉默地看着死去的同伴,又看向那座神秘的方碑。他的话,似乎印证了某种可怕的猜测。
艾米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方碑。越是靠近,那股古老厚重的气息就越是浓郁,手中的“星火余烬”外壳也愈发滚烫。她能够感觉到,这座方碑与青鸾重塑的世界规则隐隐呼应,但又更加古老,更加……原始。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暗红色的晶体碑身。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
整个碗状区域猛地一震!方碑内部的金红色火焰骤然暴涨!与此同时,他们携带的石板光芒也与之呼应,投射出一道清晰的光束,打在方碑光滑的表面上!
碑身的表面,如同被点燃的屏幕,开始浮现出流动的、由光线构成的影像和文字!那文字与石板上的古老文字同源,但此刻,在火焰的照耀下,艾米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她“读”到了——
一段被尘封的,关于世界最初之光的记忆。这“初火”,并非毁灭之力,而是孕育万物、维系平衡的生命之源。而所谓的“循环”,也并非自然的生灭,而是在更久远的年代,被某个外来意志强行施加的收割程序!它们扭曲了“初火”的部分本质,将其变成了驱动循环的能源,并设立了“守望者”作为管理员……
影像快速流转,信息庞大而破碎。艾米看到了上古文明的抗争与失败,看到了“初火”被分割、被禁锢,看到了循环一次次无情地轮转……
最后,影像定格在了一幅画面上:那被扭曲的“初火”核心,被禁锢在了一个……由黑紫色晶体构成的、巨大的门状结构之中!
就是他们摧毁的那种门!
那扇门,不仅仅是释放混沌的通道,更是……禁锢和扭曲“初火”的牢笼钥匙?!
真相的碎片如同惊雷,在艾米脑海中炸响!
也就在她消化这惊人信息的刹那,天空中的星图猛然亮起!那锁链标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远比沼泽那次更加恐怖的、带着明显愤怒与急迫意味的能量,正在高空中疯狂汇聚!
监管者,不允许他们接触这被掩埋的真相!他们要彻底抹掉这里!
“不好!快找掩体!”扳手嘶声大吼!
而那座暗红色的方碑,似乎也感应到了来自苍穹的毁灭威胁,其内部的金红色火焰以前所未有的 燃烧起来,一股温暖却无比庞大的力量,开始以它为中心,苏醒、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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