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离开后,沈宅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连午后的阳光都仿佛变得更加温煦。
下人们将宫中的赏赐一一抬到前院,珠光宝气,绸缎生辉,映得整个院子都亮堂了几分。
沈石围着赏赐转悠,眼睛发亮,满是纯粹的羡慕:“六妹,这些都是陛下赏的?真好看!”
沈海也忍不住点头,眼中是憨厚的欣喜,但他稳重地没有上手去碰。
三爹林松仔细清点着赏赐单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欣慰。
他拿起那叠地契,手微颤,随即却将地契和最重要的房契、金银匣子都推到沈宁玉面前,语气郑重而慈爱:
“玉姐儿,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你自己收好。田地庄子,你看着打理。
我和你哥哥们能跟着你沾光,已是天大的福分,万不能贪心。”
沈宁玉看着家人眼中只有喜悦与支持,没有丝毫贪婪,心中暖意融融。
她穿越而来,虽有不惯,但家人给予的温暖与尊重,让她始终保有一方自在。
【这些绸缎正好用来做新衣,在京城总不能太落了下乘。其他的,还是放进空间最稳妥。】
沈宁玉笑着应下:
“谢谢三爹。这些绸缎我看着不错,正好请绣娘给我们大家都做几身新衣裳。其他的,我自己会收好的。”
林松闻言,连连称是。
正如沈宁玉所料,“青川县主”受封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京中荡开层层涟漪。
不过沈宁玉此刻无心理会,正专注于后院那只愈发神骏的海东青。
前院传来沈福的通传:“县主,谢公子来访。”
沈宁玉眉梢微挑。
【这人,以为会几日不见。】
沈宁玉放下水碗,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才施施然朝前厅走去。
一踏入前厅,便觉光线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谢君衍闲适地坐在那里,一身雨过天青色的云纹锦袍,衬得他肤白胜雪,那头银发如月华流泻,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住部分,几缕发丝垂落,平添几分慵懒风流。
他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听见脚步声抬眼望来,那双纯黑的眼眸在捕捉到她的身影时,仿佛瞬间被点亮,漾开温柔而专注的笑意,声音清润如泉:
“玉儿。”
这声呼唤,似乎比平日更低沉缱绻了几分。
沈宁玉心下微跳,面上却不露分毫,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谢公子这是在我这沈宅点卯吗?”
谢君衍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她近前,距离不远不近,却恰好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如雪松的气息。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歉意:
“一日不见,便觉挂念。昨日匆匆别过,实是因‘酒精’之事需立刻面圣陈情,牵扯颇多,恐连累你,才未与你同行。”
谢君衍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了些,“让玉儿独自面对这些,是我的不是。”
“面圣?”
沈宁玉这次是真的有些讶异了,她抬眼,仔细打量着他。
【谢君衍能与皇帝直接对话?他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身份?】
好奇如猫爪般挠过心尖,但沈宁玉很快按捺下去。
【知道越多,麻烦越多,早点回青川才是正理。】
沈宁玉敛下眼睫,语气平淡:“谢公子身负要务,自然以公务为重。”
见沈宁玉神色疏离,谢君衍眸光微暗,却更靠近了一步,声音几乎擦着她的耳畔:
“玉儿,我并非要以公务为借口。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风雨,我想先替你挡下。”
谢君衍话语中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
沈宁玉感觉耳根有些发热,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强自镇定,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带着一丝嗔怪:
“谢君衍,你若真心想……有事起码提前跟我商量,而非自作主张。我不需要你单方面的保护。”
“是我错了。”
谢君衍从善如流,认错的速度快得惊人,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很满意看到她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日后定事无巨细,皆与玉儿商议,可好?”
谢君衍这话说得近乎呢喃,带着诱哄的意味。
沈宁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转而问道:
“那……酒精的事,解决了?”
“尚算顺利。”
谢君衍不欲多谈,目光转而落在她因微微侧头而露出的白皙脖颈上,眸色深了深。
他顺势从袖中取出那个紫檀木盒,递到她面前,语气变得郑重而柔和:
“玉儿,贺你获封县主。此乃我一点心意,名下部分产业,交由你保管。”
沈宁玉看着那精致的木盒,只觉得头疼。
她没有接,反而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君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谢公子,你不用来这招。你也说了,我们目前还未成礼,未来也说不准。这般厚重的‘心意’,我受之有愧,也不敢受。”
听到这话,谢君衍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急切。
谢君衍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指控:
“玉儿!你不能……不能这样不认账!我们可是在县衙登记在册的!
我谢君衍的名字,清清楚楚写在你沈宁玉的户籍之上!
我这样不管不顾地一直跟着你,从青川到京城,早已没什么清誉名声可言了!你如今却说……未来说不准?”
谢君衍凝视着她,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竟漾着点点水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更何况……我多次邀请玉儿去谢府看看,你从未应允。玉儿,莫非在你心里,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连登门一观都不愿吗?”
沈宁玉被他这一连串的话砸得有点懵,尤其是最后那句倒打一耙,简直让她气笑了。
合着还是她始乱终弃、不给他名分了?
“谢君衍!”
沈宁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脸上泛起薄怒的红晕,
“你讲讲道理!谁不认账了?婚书不是还在那儿吗?至于去你家……我们如今这关系,我贸然前去,像什么样子?”
沈宁玉简直无语,这男人胡搅蛮缠起来,真是有一套!
见沈宁玉终于不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疏离模样,谢君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但面上依旧是一副被辜负的黯然神情,低声道:
“是我心急了……只是玉儿,我之心意,天地可鉴。
这些东西,并非枷锁,只是我想与你共享的一切。你若不愿保管,暂且……替我收着,可好?”
谢君衍将木盒又往前递了递,姿态放得极低。
沈宁玉看着他这副样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那满腔的无奈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沈宁玉看着那几乎要碰到自己衣襟的木盒,最终还是心软了一下,没有再次推开,但也没有接过,只是偏过头,语气硬邦邦地道:
“……放着吧。我还有事,要去看看绣娘选的料子。”
这一次,沈宁玉没有再落荒而逃,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转身离开了前厅。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强作从容的味道。
谢君衍这次没有再追,也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沈宁玉略显急促的脚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那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层层涟漪。
【会生气,会无奈,会心软……终究不是无动于衷。】
谢君衍将木盒轻轻放在身旁的茶几上,对空气般吩咐了一句:
“阿令,处理好。”
“是。” 隐在暗处的阿令无声应下。
谢君衍心情颇佳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而沈宁玉走在通往内院的回廊上,感受着脸上未褪的热意,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谢君衍……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什么共享一切……说得倒好听。】
【不过……他刚才那委屈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呸呸呸,沈宁玉,你清醒一点!不能被美色和糖衣炮弹迷惑!】
沈宁玉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那张俊美又委屈的脸甩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