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衍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牙行污浊的空气里炸开。
“怎么，我家玉儿这是……嫌我一个不够，想来此地，亲自挑选第二位、第三位‘老实本分’的夫郎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牙行内的所有嘈杂。
那双纯黑的眼眸里不再有平日慵懒的笑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牢牢锁在沈宁玉身上。
沈宁玉的心脏骤停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让她脸颊滚烫，却又因这突如其来的窘迫和心虚而手脚冰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踪我？！】
牙婆和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目光在谢君衍和沈宁玉之间来回扫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事”弄懵了。
那牙婆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看谢君衍的气度，又看看沈宁玉男装下难掩的清秀，似乎明白了什么，讪讪地退后一步，不敢掺和。
“你……你胡说什么！”
沈宁玉强自镇定，试图挽回局面，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只是路过，好奇进来看看！”
“好奇？”
谢君衍缓步上前，无视了周围所有目光，径直走到沈宁玉面前。
他身量高挑，此刻带来的压迫感让沈宁玉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伸手轻轻揽住了腰肢，阻止了她的退势。
这个动作看似亲密，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好奇到需要打听壮年男丁的价钱？好奇到连‘罪奴’都要多看两眼？”
谢君衍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语气里的危险意味更浓，
“玉儿，你的‘好奇’，方向是不是太明确了些？”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沈宁玉又气又急，用力想挣脱他的手臂，却撼动不了分毫。
“谢君衍！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压低声音怒道，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简直是她穿越以来最社死的时刻！
“体统？”
谢君衍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我的妻主背着我跑来牙行物色新人，这就合体统了？”
话音未落，他竟手臂一用力，在沈宁玉的惊呼声中，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沈宁玉彻底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
她现代人的灵魂都让她无法接受这种羞耻的公主抱，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众目睽睽之下！
谢君衍却抱得极稳，仿佛她轻若无物。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难辨，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闭嘴，回家再说。”
他不再理会她的挣扎和抗议，抱着她，转身就往外走。
阿令面无表情地跟上，如同最忠实的影子，隔绝了任何可能上前阻拦或看热闹的人。
牙行里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牙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沈宁玉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药草气息，混合着牙行里污浊的空气，让她头晕目眩。
挣扎无果，反而引来了更多好奇的目光，她只好把脸埋进他胸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君衍！你这个混蛋！】
抱着怀中这具温软却不断挣扎的身体，谢君衍胸中的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
当他收到阿令的禀报，说看到她鬼鬼祟祟往牙行方向去时，他还以为听错了。
直到亲眼看见她站在那污秽之地，像挑选货物一样打量着那些男子，甚至还包括那个危险的“罪奴”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情绪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知道那纸婚约起始于交易，知道她一心想着找“老实人”凑数。
他原本以为，经过雪夜那番谈话，至少她应该明白，他谢君衍绝不可能只是她名单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
可他低估了她的“执行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看到她出现在那种地方，听着牙婆向她介绍各色男子，尤其是她竟然对那个危险的“罪奴”流露出探究的眼神时，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的玉儿，只能是他谢君衍的。
任何试图靠近、甚至只是被她“好奇”打量过的潜在威胁，都让他无法忍受。
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挣扎和气愤，他心底反而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至少，此刻她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再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至于她的愤怒和羞窘？谢君衍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回去再慢慢“安抚”便是。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没心思再去想什么第二、第三位夫郎。
被谢君衍一路抱回梧桐里小院，沈宁玉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路上偶尔有行人投来惊讶的目光，更让她羞愤欲死。
一进院门，谢君衍终于将她放了下来，但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跑掉。
沈宁玉双脚一落地，立刻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胸膛因气愤而微微起伏。
“谢君衍！你发什么疯！”
她怒视着他，眼圈都有些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委屈，“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跟踪我？还……还那样把我带回来！”
谢君衍看着她气红的小脸和泛红的眼圈，心中的火气莫名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
“自由？玉儿，你去书肆，去衙署，甚至去落霞山庄，我何曾拦过你？
但牙行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危机四伏，是你该去的吗？”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只是去看看！”
沈宁玉争辩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看看？”
谢君衍向前一步，目光锐利，“看看需要问得那么详细？看看需要对着那种背负人命、麻烦缠身的‘罪奴’驻足？
玉儿，你知不知道那种人有多危险？若他暴起伤人，你待如何？”
沈宁玉语塞。她当时确实被那“罪奴”的眼神吓到了，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怕。
但她嘴硬道：“我……我有分寸！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
谢君衍的声音沉了下来，“别忘了，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郎。护你周全，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利。”
他再次靠近，伸手，这次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拂过她因激动而散落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丝无奈的温柔。
“玉儿，你想要‘老实本分’的，可以。但至少，得是我看过、认可，确保对你绝无威胁之人。牙行里那些来路不明的，想都别想。”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让沈宁玉心跳漏了一拍。他话中的霸道和那份隐约的关切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瞪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谁要你认可！我的事我自己决定！”
说完，她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鼓。
门外，谢君衍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小娘子，炸毛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把她这身防备的刺，一根根抚平。
而门内的沈宁玉，把自己摔到床上，头捂在枕头下面。
【完了完了，我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