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重启的批文在第二天早晨送到了林墨手中。
文件装在研究院标准的蓝色封皮里，盖着项目规划部、资源调配处和安全委员会的三个红章。最后一页的批复意见栏里，秦院长龙飞凤舞地签了名，旁边还有一行楚云用细笔写下的备注：
“资源优先，进度周报。”
简单的八个字，却代表着来自议会层面的直接关注。
林墨把文件收进抽屉，看向站在办公桌对面的苏晚。
“实验室选址确定了吗？”他问。
“确定了。”苏晚打开手中的数据板，“三号地下实验室区，第七单元。总面积一百二十平米，符合二级魂力防护标准，配备独立的魂力供应系统和废气处理装置。昨天下午已经完成基础消杀，今天可以开始设备搬迁和安装。”
“设备清单呢？”
“已从仓库调拨。”苏晚滑动屏幕，“包括符文刻录台三套、魂力场发生器两台、灵子监测仪五台、基础材料处理装置一套。另外，根据您的要求，特别申请了一台‘星辉’型高精度魂导微雕仪——那是院里目前精度最高的设备，精度能达到微米级。”
林墨点了点头。
“助手的人选呢？”
苏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院里发了内部通告，公开招募参与‘人造魂环’项目的研究员。”她顿了顿，“截至今天早上，报名人数……两人。”
“两人？”林墨微微挑眉。
“是的。”苏晚调出名单，“一位是魂导器设计部的刘明研究员，六级魂导师，专精符文结构优化。另一位……”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林墨：
“是我。”
林墨看着她。
苏晚站得笔直，深灰色的制服一丝不苟，表情平静得近乎刻板。但她的眼神很认真。
“你？”林墨问。
“是的。”苏晚说，“我拥有六级魂导师资格，主修方向是魂导材料学。在担任院长助理之前，我在材料分析实验室工作了三年，熟悉各类魂导材料的性能和加工工艺。”
她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我已经全程参与了项目从申报到重启的所有流程，熟悉项目背景和技术要求。我认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林墨沉默了几秒。
“秦院长同意了？”
“院长说，尊重我的选择。”苏晚回答，“但前提是，您同意接收我。”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远处魂力塔运转的低沉嗡鸣，那声音透过厚厚的隔音墙，变成了某种模糊的背景音。
【宿主，】小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在主动靠近你。数据评估显示，苏晚助理的专业能力评级为‘优秀’，忠诚度……暂时无法量化，但至少，她对项目的兴趣是真实的。】
林墨知道小光说得对。
但他更清楚，苏晚的这个选择，背后意味着什么。
选择加入一个刚出过事故、被副院长公开反对、前途未卜的项目，等于主动站到了王复礼的对立面。对于任何想在研究院安稳发展的研究员来说，这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除非……
“为什么？”林墨问。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因为，”她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平静，但林墨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我想看到它成功。”
她抬起头，直视林墨的眼睛：
“我想看到‘人造魂环’从理论变成现实。我想看到您说的那个未来——魂师不再需要猎杀魂兽就能获得魂环，两个种族之间持续了几万年的仇恨，有可能被终结。”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这个未来，比任何个人得失都重要。”
林墨看着她。
在那双平静的眼睛深处，他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一种愿意为某个遥远的目标付出代价的决心。
他见过那种眼神。
在另一个世界的废墟上，在那些明知必死却依然选择留下照顾病患的医护人员脸上。
在母亲最后看向他的目光里。
“好。”林墨说。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空白的项目组成员登记表，推到苏晚面前。
“欢迎加入。”
苏晚接过表格，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但确实是某种情绪的流露。
“谢谢。”她说。
“另一位助手，刘明研究员，什么时候可以到位？”林墨问。
“他已经在地下实验室等了。”苏晚看了看魂力钟，“按照您昨天吩咐的，今天上午九点开始实验室布置和设备调试。”
“效率很高。”林墨说，“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新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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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地下实验室区位于研究院主楼西侧，需要穿过一条长达五十米的斜向通道才能到达。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满了魂力防护符文，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如同深海。
第七单元在通道的尽头。
厚重的合金门上贴着崭新的标识牌：“人造魂环项目组——一级保密权限”。
苏晚用身份卡刷开门禁。
门向两侧滑开。
实验室内部比林墨想象中更大。
一百二十平米的空间被透明魂力屏障划分成三个区域：左侧是材料处理区，摆放着切割、打磨、净化的各类设备；中间是核心实验区，三座符文刻录台呈品字形排列，中央预留出了一个直径五米的圆形空地——那是未来放置魂力场发生器和实验装置的地方；右侧是数据分析和样品存储区，一排排魂导冷藏柜紧靠着墙壁。
此刻，核心实验区里站着一个男人。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瘦高，穿着研究院标准的白色研究服，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他正弯腰检查着一台符文刻录台的底座，手里拿着一把精密的魂力探针，动作熟练而专注。
听到开门声，他直起身，转过身来。
看到林墨和苏晚，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
“林研究员，苏助理。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和。
“刘研究员。”林墨走上前，“感谢你加入项目。”
“叫我刘明就好。”刘明连忙摆手，“该说感谢的是我。院里肯让我参与这个项目……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林墨注意到他话里的潜台词。
“意外？”
刘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林墨，最后还是开口：
“院里很多人都知道，王副院长对这个项目……不太支持。主动报名的人，可能会被记在小本子上。”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
“我已经四十岁了，六级魂导师，在院里不算顶尖，但也不算差。按部就班的话，再过几年，混个部门副主管应该没问题。但现在……”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墨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刘明沉默了几秒。
他走到一旁的工具台边，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构件——那是一枚未完成的符文基板，表面刻满了复杂而精密的纹路。
“我在魂导器设计部干了十五年。”他轻声说，“十五年里，我设计过七百八十三种魂导器的改良方案，优化过一千两百多个符文结构。我参与的项目，大多都是‘将魂力转化效率提升百分之零点五’、‘将装置体积缩小百分之三’这样的工作。”
他抬起头，看向实验室中央那片预留的空地：
“有意义吗？有。这些微小的进步，积累起来也能推动技术的发展。但是……”
他顿了顿：
“但是有时候，我会想起自己当年为什么选择成为魂导师。不是因为喜欢优化那百分之零点五，而是因为……我想创造一些真正改变世界的东西。”
他把那块符文基板放回桌上：
“‘人造魂环’就是这样的东西。它如果成功了，会改变整个魂师文明的运行规则。这样的项目，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第二个。”
他转向林墨，表情变得严肃：
“所以，我想来。哪怕可能会得罪王副院长，哪怕项目失败了会影响前途，我也想来试试。”
他的目光很真诚。
林墨能看出来，这个人说的是真心话。
【宿主，】小光的声音响起，【刘明的专业能力评级‘良好’，经验丰富，性格稳重。情绪波动分析显示，他的话语可信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个可靠的队友。】
“欢迎。”林墨伸出手。
刘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握住：
“谢谢，谢谢林研究员。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叫我林墨就好。”林墨松开手，“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了。时间紧迫，直接开始工作吧。”
他走到实验室中央，环视四周：
“苏晚，你负责材料区。今天之内，完成所有设备的校准和测试，并建立材料入库登记和领用制度。这是材料采购清单——”
他递过去一张纸：
“按优先级分三批采购。第一批今天下午就要到位，主要是基础符文材料和灵子传导介质。”
“明白。”苏晚接过清单，快速浏览了一遍，点点头。
“刘明，你负责实验区的设备安装和调试。重点是那台‘星辉’微雕仪，它是后续符文刻录的核心，精度不能有丝毫偏差。”
“交给我。”刘明推了推眼镜，“那台机子我熟，三年前就是我参与调试的。”
“好。”林墨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几页图纸，“这是新实验装置的初步设计图。核心部分是一个‘渐进式谐振腔’，我需要你在一周内完成所有零部件的加工和组装。”
刘明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个结构……巧妙！用三重嵌套的谐振环来稳定灵子频率，每环之间的相位差控制能量溢出……林墨，这是你想出来的？”
“借鉴了一些前人的思路，做了改良。”林墨说。
“太棒了。”刘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图纸上的线条，“这个设计，光是看着就知道能行。我现在就开始！”
他拿着图纸，快步走向实验区，整个人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苏晚也转身走向材料区，开始检查设备。
实验室里很快响起了各种声音——魂力设备的启动嗡鸣、工具碰撞的清脆响声、数据板录入的提示音。
林墨走到实验室角落的一张工作台前，坐下。
他从怀里取出那块次生魂晶。
暗红色的晶体在魂力灯的照射下，内部流转的光晕似乎比昨天更活跃了一些。林墨把它放在一个特制的托架上，托架底部连接着监测仪器。
“小光，”他在脑海中呼唤，“开始第一次完整的灵子频率扫描。”
【收到。启动高精度灵子共振探针……扫描范围设定为十万分之一魂力波动单位……正在建立基准频率曲线……预计耗时四十五分钟。】
半透明的数据窗口在林墨眼前展开，无数细密的波纹在窗口中流淌、跳动。
林墨盯着那些数据，灰白色的左眼里，光点再次开始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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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实验室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苏晚展现了惊人的执行力。她不仅按时完成了所有设备的校准，还利用自己在材料实验室的人脉，将第一批材料的到货时间提前了整整半天。当刘明需要一种特殊合金来加工谐振环的支撑结构时，她在两小时内就从隔壁实验室“借”来了足够的原料——用的是林墨至今没搞明白的某种置换协议。
刘明则沉浸在了技术攻坚的快乐中。他几乎住在了实验区，每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那双常年握笔的手，在操作微雕仪时稳如磐石。当第一组三重谐振环的零件被加工出来，在测试台上完美啮合、发出悦耳的共鸣声时，他像个孩子一样欢呼起来。
林墨负责的则是更基础、也更核心的工作：解析次生魂晶。
那枚晶体内部记录的信息，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复杂。每一丝魂力流动的轨迹，每一次灵子聚合与离散的波动，都被以某种超越现有魂导技术的方式“刻录”在了晶体的微观结构里。
解析这些信息，就像是试图从一滴水中还原整片海洋。
【宿主，频率曲线第七段出现异常波动。】小光的声音在第三天下午响起，【波动幅度超过基准值百分之三百，持续时间零点三秒。需要调取详细数据吗？】
“调取。”林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已经在监测仪前连续坐了八个小时。
数据窗口展开，一段扭曲的、近乎狂暴的波纹出现在眼前。
“这不是自然波动。”林墨盯着那段波纹，“这是……某种冲击的残留痕迹。”
【分析中……波形特征与‘高浓度魂力瞬间释放’模型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七。推测为魂力被极端压缩、继而爆发的过程记录。】
“魂力爆发……”林墨若有所思，“次生魂晶形成的瞬间，周围环境一定发生了剧烈的魂力变动。这段记录，可能就是那个‘瞬间’的烙印。”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构那个场景——
某个地下深处，庞大的魂力在天然符文的引导下汇聚、压缩。压力达到临界点，魂力从气态被强行压成液态，又从液态结晶成固态。整个过程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释放出的能量足以撕裂岩石、扭曲空间。
然后，一切平息。
只留下这枚暗红色的晶体，和它内部记录的、那个狂暴瞬间的余韵。
“如果能把这段爆发过程逆向还原……”林墨睁开眼睛，“我们也许能找到一种全新的魂力激发方式。比现在的任何技术都更高效、更直接。”
【理论可行，但风险极高。】小光提醒，【这种爆发过程的能量密度，是普通魂技的百倍以上。一旦失控——】
“我知道。”林墨打断它，“所以不是现在。先记录，作为远期研究方向。”
他看向实验室另一侧。
刘明正在调试最后一套谐振环。苏晚则在材料区的操作台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批刚送到的“火蜥尾羽”——那是种极其敏感的材料，稍有不慎就会自燃。
三个人的实验室，却有种奇异的、高效的默契。
【宿主，】小光忽然说，【我注意到，您的生理指标在过去三天里，有十七次超过疲劳警戒线。虽然您每次都强行压了下去，但长期这样——】
“我心里有数。”林墨说。
【您每次都这么说。但根据我的记录，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您的总睡眠时间只有九小时四十二分钟。这不符合十七岁青少年的生理需求。】
林墨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实验室角落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水是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净化剂味道。
他端着水杯，看向正在工作的苏晚和刘明。
“小光，”他忽然在脑海中问，“你说，他们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数据分析显示，苏晚助理的动机中，‘理想主义成分’占比百分之六十二，其余为职业发展和个人兴趣。刘明研究员的动机中，‘技术挑战吸引力’占比百分之五十八，‘理想主义’占比百分之三十一。】
“不是数据分析。”林墨说，“是感觉。”
他顿了顿：
“他们看着我，看着我这个十七岁、只有一只眼睛能正常视物、项目还刚出过事故的研究员，然后选择把他们的时间、精力、甚至一部分前途，押在我身上。”
“为什么？”
小光沉默了几秒。
【宿主，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您身上看到了某种……确定性。】
“确定性？”
【是的。】小光的声音很轻，【您对自己要做的事，有一种近乎绝对的确定。您不怀疑‘人造魂环’能不能成功，只考虑‘怎么才能成功’。这种确定性，对于在迷雾中前行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林墨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我不是不怀疑。”他轻声说，“我只是……没有退路。”
他把水喝完，杯子放回原处。
“继续工作吧。谐振腔的模拟计算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七次迭代完成。能量稳定性提升至百分之九十四，但灵子捕获效率下降了百分之五。需要启动第八次优化吗？】
“启动。重点优化频率匹配算法，牺牲一点稳定性，换取捕获效率。”
【收到。第八次优化计算开始，预计耗时两小时。】
林墨回到工作台前。
他重新戴上监测头盔，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一串指令。
数据再次开始流动。
窗外的魂力塔，又完成了一次充能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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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下午，意外发生了。
当时林墨正在测试一组新的灵子探针阵列，刘明在调试谐振腔的驱动模块，苏晚在登记新到货的一批稀有金属。
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不是正常的开启，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推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滑轨上的魂力缓冲符文瞬间过载，爆出几朵细小的电火花。
三个人同时转过头。
门口站着四个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研究院安全监察部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七级魂导师徽章。他的脸很方，下巴线条硬朗，眼神像刀一样锋利。
他的身后跟着三名同样穿着黑色制服的监察员，每个人都面无表情。
“安全监察部，例行检查。”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是监察三科科长，赵铁。”
他走进实验室，目光扫过四周：
“根据《研究院安全管理条例》第四章第二十一条，所有新启用的实验室，必须在启用后七十二小时内接受首次安全合规检查。你们实验室的启用时间是三天前的上午九点，现在已经超过七十六小时。”
苏晚立刻上前一步：
“赵科长，我们实验室的启用报备手续是完整的，安全委员会的评估意见也已经通过。监察部那边，我们提交了所有必要文件——”
“文件是文件，检查是检查。”赵铁打断她，“安全无小事，苏助理。再完整的文件，也不能代替实地检查。”
他的目光落在实验室中央正在组装的谐振腔上：
“那是什么装置？”
“是实验用的魂力谐振腔。”刘明连忙解释，“结构已经经过安全委员会的审核，所有设计图纸和风险评估报告都有备案——”
“备案归备案。”赵铁走到谐振腔前，伸手摸了摸外壳，“实际搭建出来的东西，和图纸上的，有时候是两码事。”
他转过头，看向林墨：
“林研究员，对吧？我听说，你上个项目就出了安全事故。这才过去几天，就又搞出这么个新装置。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安全这根弦，得时刻绷紧。”
林墨看着他：
“赵科长想怎么检查？”
“很简单。”赵铁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表格，“按照标准流程，对实验室的魂力防护系统、废气处理装置、危险材料存储、实验设备安全防护等十二个大项，五十七个小项，逐一核查。”
他顿了顿，补充道：
“整个检查过程，实验室必须暂停所有工作。所有设备断电，所有材料封存，所有人员离场。等检查完毕，确认所有项目合格后，才能恢复使用。”
刘明的脸色变了：
“全部暂停？那我们的实验进度——”
“安全第一。”赵铁面无表情，“进度再重要，也得给安全让路。这是规矩。”
苏晚还想说什么，林墨抬手制止了她。
他看着赵铁：
“检查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