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团毛球。
他满眼的吃惊,脱口而出:“我家……我们殷家怎么会有藏品?我从小到大,从未听长辈提起过!”
殷家是京市顶级豪门,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富可敌国。
可那都是建立在商业运作和人脉关系上的,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你们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
小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凡人总是健忘的。有些恩惠,享受久了,便会当成理所当然。”
殷三缺的脑子一片混乱。
如果小白说的是真的,那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他所熟知的家族,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去馆主办公室,书架,黄字号,甲十七。”
小白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给出了线索,“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殷三缺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你现在才有资格知道。”
小白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之前的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知道了又能如何?送死吗?”
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味。
“顺便一提,这也是鬼道那家伙,给你安排的第二场考验。收回那件藏品,就算你通过。”
鬼道的考验?
殷三缺猛地抬头,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收回一件藏品那么简单,这背后,必然牵扯着巨大的凶险。
而这凶险,很可能就与殷家被灭门有关!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从他心底疯狂地涌起。
那是对真相的渴望,对家族秘密的好奇,更是对复仇的执念。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馆主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背后,小白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心比鬼怪更险恶,亲情,有时候也是最锋利的刀子。别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可就太难看了。”
殷三缺咬牙握拳,脚步没有停下。
小白那句“别死在自己人手里”,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推开沉重的木门,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浮动的尘埃照得粒粒分明。
殷三缺径直走向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
天、地、玄、黄……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最终定格在最下方,标着“黄”字的一个书柜。
书架上的书册大多陈旧,封皮材质各异,有的像是某种金属,有的则像是粗糙的石板。
他顺着编号一路找过去,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甲排第十七号”。
那是一本足有三指厚的黑色书册,没有书名,封皮摸上去有种皮革的质感,却又带着刺骨的阴冷。
书册是用某种晒干的筋腱捆绑起来的,透着一股原始而邪异的气息。
殷三缺解开筋腱,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泛黄,上面并非印刷的字迹,而是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以一种极为潦草狂放的笔迹书写而成。
“殷墟,非宅,乃鬼王血炼之鬼域。四百年前,有鬼王‘尤混’,屠戮一城三十万生灵,以其骨肉为砖,怨魂为瓦,炼此鬼域。域成之日,阴气冲霄,百里之内,生机断绝。”
殷三缺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亭台楼阁、鸟语花香的豪门大院,竟然是一座用三十万人的性命堆砌起来的鬼城?
他继续往下看,字迹开始变得工整了一些,像是换了一个人记录。
“博物馆第七十九代馆主,怜殷氏先祖‘殷无道’一脉单传,恐其断后。遂破例,将‘殷墟’外借于殷家,以为根基。”
“借?”殷三缺紧紧皱眉。
现在他知道,藏品不是馆主想借就能借的,这其中必有缘由。
“殷墟,能聚阴化运,吸纳生灵精气,反哺宿主。殷家后人居于其中,可保三代人丁兴旺,富贵荣华。”
看到这里,殷三缺恍然大悟。
难怪殷家能在短短百年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一跃成为富可敌国的京市豪门。
什么商业奇才,什么眼光独到,原来根子都在这里。他们一家人,不过是寄生在这座鬼域之上,吸食着那不知名“精气”的蛀虫。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借了东西,总有要还的时候。
古籍的下一页,用更加鲜红的颜色,写下了这笔交易的“规矩”。
“规矩有三:其一,殷氏后人,终生不得擅离祖宅五百里之外。其二,殷氏后人,不得执政掌权,只可富贵。其三,殷氏后人每年都必须向殷墟献祭一名殷氏后人。若破任何规矩,鬼域将不再庇护,反会吞噬宿主气运,收回所有恩惠,直至血脉断绝。”
“此为,索命。”
最后一句,像是用血写成的,透着纸背,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一股阴气。
看到这一行字,殷三缺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
每年……一个?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童年记忆里,因“意外”或“恶疾”而早早离世的旁系叔伯、堂兄弟姐妹。
那些模糊的面孔,那些被长辈们用一声叹息掩盖过去的葬礼……
难道,他们都不是意外,而是……祭品?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尖刀,将他记忆中所有关于家族的温情画面都捅得支离破碎。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原来,殷家这参天的富贵之树,竟是用至亲的血肉浇灌出来的!
之前殷家将生意做到了全世界,与各国权贵往来密切,将殷家的财富和声望推到了顶峰。
只有爷爷留在祖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
“规矩被打破,殷墟反噬……这是引子。”
“但反噬,会是派出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精准地屠戮我满门吗?不会。鬼域的手段,只会更诡异,更无形。”
“那么,那天晚上的人为屠杀,又作何解释?”
殷三缺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除非……有人利用了‘殷墟反噬’这个时机!在殷家气运衰败、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致命一击!甚至,破坏规矩本身,就是这个‘人’计划的一环!”
他想起了小白那句意有所指的“别死在自己人手里”。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这背后,既有鬼域的索命,更有来自“人”的阴谋。
两者环环相扣,才构成了殷家这无法挣脱的绝杀之局!
“我定要查清楚缘由。”
殷三缺暗自下定决心,爷爷临死之前将自己送来这里。
而且从小佩戴这块特殊玉佩,一定有缘由。
而且爷爷是个非常重视规矩的人,他宁可人死都不愿意破坏规矩。
又为何在父辈这一代坏了规矩。
他翻到古籍的最后一页,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是小白那熟悉的圆滚滚的字迹。
“殷氏九代孙,殷载守,打破规矩。气运盛极而衰,鬼域反噬在即。”
“殷氏十代孙,殷三缺,九阳之体,命格特殊,送于博物馆,定为藏品。”
最后一行字,像是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殷三缺的眼球上。
震惊?
不,远不止于此。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至亲抛弃的冰冷,瞬间淹没了他。
藏品?
他殷三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像一件物品一样,被自己的亲爷爷“送”给了博物馆?
那个在灭门之夜,拼死将自己送出,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的爷爷……
他临终前的嘱托,究竟是保护,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交易?
殷三缺的心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彻骨的寒意和迷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幸存者,是复仇者。
可现在看来,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件……明码标价的藏品。
“可是……我为什么又成了实习馆主?”
巨大的悲痛之后,是更深的困惑。
这其中矛盾的安排,必然隐藏着爷爷更深层的用意。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一瞬。
“爷爷……”
他低声呢喃,眼中最后一丝脆弱被决绝取代,
“无论你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利用我,我都会亲自去‘殷墟’,把这一切的答案……挖出来!”
“殷墟……”
殷三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抬起头,看向窗外。
仿佛能穿透博物馆的墙壁,看到京市那座他再熟悉不过的宅院。
那里,曾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