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
林默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气息与整个邪恶大阵连为一体的洛天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愤怒，没有紧张，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讥诮。
“就凭你这吸食满城百姓精魂、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配谈飞升？”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道韵，清晰地穿透了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吼与重叠之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洛天洪（或者说他体内那邪阵意识）的核心。
“不过是透支生灵、沦为邪阵傀儡换来的片刻强大，如同饮鸩止渴，可怜，更可悲！”
“吼！黄口小儿！你懂什么！！”洛天洪彻底被激怒，或者说，他体内的邪阵意识感受到了混沌之力的威胁，发出了本能的反扑咆哮！“这是至高无上的血神之力！是超越凡俗生命的进化！待我吞噬了你这条蕴含特殊能量的过江龙，炼化全城精气，我便能褪去凡胎，成为真正的、不朽的神明！”
他双臂疯狂挥舞，身后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雾如同沸腾的海洋，瞬间凝聚出成百上千道狰狞的血色触手！这些触手比之前更加粗壮，表面覆盖着扭曲的怨念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带着撕裂耳膜的破空声和足以腐蚀金铁的恶臭，如同天罗地网，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彻底封死了林默所有闪避的空间，疯狂缠绕、穿刺而来！
每一道触手蕴含的力量，都足以轻易将一名真元境巅峰的武者撕成碎片，其中更夹杂着直侵识海、污浊金丹的诡异精神冲击！
“主公！”赵千山目眦欲裂，重拳之上真气爆涌，就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影十三的软剑也已发出嗡鸣，身形模糊，准备以身作盾。
“退下！守住方位，防止邪气外溢！”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面对这足以让神府境强者都头皮发麻的绝杀之网，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混沌领域，开！”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厚重、范围笼罩整个分舵广场的灰蒙蒙力场，以林默为中心悍然爆发！领域之内，光线扭曲，声音隔绝，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那千百道狂暴的血色触手一头撞入领域范围，就如同高速奔驰的列车撞入了无形的深海泥潭，速度骤然暴跌！它们表面翻腾的血煞之气与混沌之力接触，发出了更加剧烈、更加密集的“嗤嗤”声，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大片大片的血煞被直接汽化、湮灭！
然而，这一次的血煞之力得到了整个“血傀大阵”的全力支持，邪异而顽强。虽然被领域克制消融，前端不断崩毁，但后方的血雾立刻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前赴后继，疯狂地冲击、腐蚀着混沌领域的边界，试图将这片灰色的净土也一同拉入血色的深渊！
“哈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洛天洪状若癫狂，分舵深处那阵眼核心传来山呼海啸般的能量波动，更多的血煞之力如同决堤洪流涌入他的身体，让那些触手不仅重新凝聚，甚至变得更加粗壮、更加凝实，上面浮现的怨念面孔也越发清晰、痛苦！“你的力量，终究有极限！而我的力量，源自这洛阳城百万生灵！是无穷无尽的！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极限？无穷无尽？”林默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变的深潭，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明显，“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岂知混沌之广袤无垠？你的无穷无尽，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不再仅仅依靠混沌领域的被动防御与缓慢消融。
双手缓缓在身前虚抱成球，仿佛托举着某种无形之物。左手掌心之上，一缕纯净、缥缈、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造化之妙的仙灵之气悄然浮现，如晨曦微光，温暖而神圣；右手掌心之下，一道深邃、霸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魔元之力缓缓流转，如永夜降临，冰冷而寂灭。
仙魔二气，本是宇宙中相互对立、水火难容的两种极致力量。
但在此刻，在林默那超越常理的混沌大道意志的绝对统御下，它们并未相互冲突、湮灭，而是违背着天地常理，围绕着中心一个无形的奇点，开始了一种玄奥无比的、螺旋式的交融！
并非简单的能量叠加，而是从最本源的粒子层面开始的融合与升华！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原始、更加崇高，仿佛能包容宇宙万物、亦能衍化天地法则的至高气息，开始从林默双手之间弥漫开来！这股气息的出现，让周围狂暴的血煞之力都为之凝滞，仿佛遇到了天生的皇者，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战栗！
“仙……魔？同时驾驭？不！这不可能！这是悖逆天道！！”洛天洪猩红的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愤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置信与惊骇！他感觉到了一种凌驾于他认知中任何能量形式之上的、生命层次般的绝对压制！他那源自邪阵的“血神之力”在这股气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污秽、低级和不堪一击！
“混沌……归元印！”
林默双眸之中，左眼纯金，右眼漆黑，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灰色！他虚抱的双掌猛然向中心一合！
嗡！
仙灵之气与魔元之力在他掌心之间彻底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化作一团人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星云在生灭、在衍化的混沌原初之气！这团气流不再是简单的灰蒙蒙，其内部核心，隐隐有代表着“创造”的细微金光与代表着“终结”的深邃黑芒在不断生灭、交织，达成了某种动态的、完美的平衡与统一！
去！
林默意念一动，这团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混沌原初之气，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划破空间，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射向洛天洪以及他身后那连接着整个大阵的、最为浓郁的血雾核心！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夺目的能量光华对撞。
那团混沌原初之气，就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又如同最贪婪的饕餮，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磅礴无边、怨念冲天的血煞之海中。
下一刻——
以那一点为中心，一圈清晰可见的灰色涟漪，如同水波般骤然扩散开来！
凡是被这灰色涟漪扫过的血煞之气、狰狞触手，甚至是那些翻涌的怨念面孔，都如同被投入了宇宙归墟的终点，连挣扎都做不到，迅速变得黯淡、透明、失活，最终分解成最原始、最纯净的能量粒子，然后被那团作为源头的混沌原初之气如同长鲸吸水般，贪婪地吞噬、吸收、同化！
这不是驱散，这是从根本上进行的分解、净化、掠夺！
“不——！！我的力量！血神的力量！！”洛天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绝望的尖叫与哀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大阵那紧密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斩断、剥离！那团灰色的气流仿佛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深渊，所过之处，血煞尽消，只留下一片虚无的“干净”！
他疯狂地催动心神，试图沟通阵眼，调动全城剩余的血煞之力进行反扑，但一切都是徒劳。混沌原初之气对血煞之力的克制，是源自生命层次和能量本质的绝对碾压，如同皓月之于萤火，再多萤火汇聚，也无法与皓月争辉！他调动的血煞之力越多，反而像是给那团混沌原初之气输送更多的“养料”！
“邪祟之物，窃取生灵之力，也敢妄自称神，荼毒苍生？”林默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轰然炸响的混沌神雷，带着审判与裁决的意志，在这片被血色笼罩的天地间滚滚传开，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尚存一丝清醒的洛阳城生灵耳中！“今日，我便替这满城枉死的冤魂，净了你这世间至污至秽之物！”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竟不再理会力量飞速流逝、已然构不成威胁的洛天洪，而是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流光，冲天而起！
直接突破了分舵上空残余的血雾，飞升至数百丈的洛阳城高空！
俯瞰下方，整个洛阳城依旧是一片炼狱景象。血色雾气笼罩，无数血傀在街头巷尾疯狂肆虐，幸存者的哭喊、惨叫、绝望的祈祷与建筑倒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人间悲歌。
林默悬浮于空，衣衫在高空罡风中猎猎作响。他闭上双眼，体内那枚混沌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沟通着周身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之力。
“混沌……普照！净化此城！”
他猛然张开双臂，将体内积蓄的、融合了仙魔本源的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
嗡——！！！
比太阳更加温暖，比月光更加柔和，比星辰更加浩瀚的灰蒙蒙净化光晕，以他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向着下方的整个洛阳城辐射、笼罩而去！
这光晕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母亲般的温暖与包容，一种能抚平灵魂创伤、驱散一切阴霾、净化一切污秽的至高力量！
神迹，开始了！
光晕如同无形的潮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城墙，漫过街道，漫过屋舍……
所过之处，那弥漫全城、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色雾气，如同残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密集的“滋滋”声响，以惊人的速度变淡、消散，还原成本来清明的空气！
街道上，那些正在疯狂攻击撕咬活人的血傀，动作猛然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眼中疯狂、嗜血的红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缠绕周身的、赋予他们力量和疯狂的血煞之气，被那温暖的灰色光晕如同春风化雨般轻柔地剥离、净化。
迷茫、困惑、然后是记忆碎片的回归……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看着身边倒下的亲人、邻居的尸骸，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家园，巨大的悲痛、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淹没了他们。
“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儿啊！我的儿啊！你醒醒啊！”
“娘！爹！你们没事了！没事了！”
“是神仙！是天上的神仙来救我们了！”
痛哭声、呐喊声、呼唤亲人的声音，起初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零星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但很快，随着灰色光晕的持续推进，越来越多的血傀恢复清醒，越来越多的区域被净化，这些声音汇聚成了巨大的声浪！
还活着的、躲过一劫的人们，纷纷从藏身之处冲出，与恢复清醒的亲人相拥而泣，或是跪倒在亲人的尸体旁失声痛哭。那些受伤但未被完全侵蚀的人，伤口处缠绕的黑红色血煞之气也在光晕中被驱散，避免了最终沦为怪物的命运。
灰色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神圣浪潮，坚定不移地漫过一条条曾经繁华、此刻却布满疮痍的街道，一片片死寂的坊市。
所过之处，血色退散，疯狂止息，污秽净化，生机开始重新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萌发！
无数幸存者，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残存的武者、修士，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天空中那道沐浴在神圣灰色光辉中、身姿挺拔如岳、面容平静如神佛般的青色身影。
无尽的感激、由衷的敬畏、以及绝处逢生后的狂热崇拜，在他们的眼中燃烧！
“是林公子！是那位从天上引来神火的林公子！” 一个曾被林默手下亲卫从血傀口中救下的老者，激动得浑身颤抖，率先跪伏下去，高声呼喊。
“没错！是林公子！他打败了那个魔鬼洛天洪！是他驱散了这吃人的红雾！”
“林公子万岁！”
“谢林公子救命之恩！”
起初是零星的呼喊，紧接着，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蔓延至全城！还活着的人们，无论身份贵贱，无论修为高低，都朝着林默所在的方向，发自内心地跪拜下去，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感激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愿力洪流，直冲云霄！
柳如烟、赵千山、影十三等人站在分舵广场边缘，看着这宏大、神圣、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看着天空中那道仿佛成为天地中心的身影，只觉得心胸激荡，热血奔涌，一股与有荣焉的巨大自豪感充斥心间！
这就是他们选择誓死追随的人！不仅拥有通天彻地的实力，更怀有悲天悯人、拯救苍生的胸怀与担当！
而分舵广场中央，随着全城血煞被林默这惊天动地的“混沌普照”大规模、快速地净化，洛天洪与阵眼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他周身的血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退，如同枯萎的藤蔓，那身强行提升起来的恐怖气息更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跌落，转眼间就变得萎靡不堪，甚至连维持站立都困难。
“不……不可能……我的霸业……我的神位……我筹划了二十年……怎么会……”他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仰头望着天空中如同创世神只般光辉万丈的林默，眼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蚀骨的怨毒和无法理解的不甘。他毕生的野心，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在这绝对的力量和境界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林默缓缓从空中降落，周身那令人心安的神圣光晕渐渐内敛，但他身上那股净化一切、掌控一切的混沌意境却愈发深邃，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落在洛天洪面前，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脚下这个失败的野心家。
他的目光，越过了残破的分舵围墙，扫过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劫后余生的、带着最纯粹感激与敬畏的无数目光。那些目光，如同星星点点的火种，最终将汇聚成照亮前路的熊熊烈焰。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大势，已然铸就！
从这一刻起，他林默在洛阳，在这中原腹地，不再仅仅是一个来自边境总阁、意图整合势力的“挑战者”，而是这座千年古都真正的、无可争议的拯救者与守护神！
洛天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起如同灌铅的头颅，死死盯着林默那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背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林默……你……你赢了……咳咳……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暗影阁……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要浑得多……你……你迟早会……步我后尘……会……”
他的话，注定无法说完。
林默甚至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右手随意地并指如剑，向后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察的灰蒙蒙剑气掠过虚空。
洛天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眉心处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悄然浮现，随即，他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
这位盘踞洛阳多年，笑里藏刀，号称“笑面虎”，最终却走上邪路、欲以全城生灵为祭品的一代枭雄，最终在他自己亲手启动的邪恶大阵核心之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身死道消。
林默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分舵深处，那虽然光芒黯淡，但依旧顽固存在着、散发着微弱而不祥血光的阵眼核心。
“结束？”他轻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阵法阻隔，看到了其背后更深、更黑暗的漩涡与隐秘。
“不，斩灭一个傀儡，清除一片污秽……”
“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