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攥在手里的沙，飞速流逝。林浩宇将自己关在防疫总署的办公室内，这里暂时成了他的作战指挥室。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浓重的烟雾几乎化不开，映衬着他布满血丝却异常锐利的双眼。
“百灵”那边进展不顺。所有能接触到那种特定管制化学品的人员，背景都被反复筛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出入记录也被人精心处理过，抹去了一切明显的痕迹。
“账房”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强打精神核对账目和单据。他发现了几个极其细微的、不符合常规流程的地方，但不足以形成决定性的证据。石川那边还在不断施压，约定的交接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影子”调查佐藤一郎的社会关系，反馈回来的信息更是扑朔迷离。这位佐藤少佐表面上是后勤官员，实则与日本国内多个财阀关系密切，并且近期与几位来自欧洲的“商人”过从甚密，背景成谜。
“头儿，”“影子”在加密频道里汇报，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佐藤的死，水比我们想的要深。他好像……同时在跟好几拨人做交易，包括一些……可能跟‘烛龙’有牵连的势力。”
“烛龙”！
林浩宇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他们！他们利用欧孝安的名单，清除了一个可能不受控制或者知道太多的棋子，同时将黑锅完美地扣到了自己头上。一石二鸟，毒辣至极！
对手远在暗处，却仿佛能洞察他的一切行动。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窒息。
李士群打来电话，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浩宇，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特高课那边催得很紧，影佐将军亲自过问了！你那边到底有没有进展？！”
“主任，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正在核实，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林浩宇只能尽力拖延。
“最好如此！记住，你只有四十八小时！”李士群重重挂断电话。
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林浩宇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拿起“账房”准备交给石川的那份伪造数据副本，希望能从中找到哪怕一丝被忽略的细节。
这些数据是他利用系统，结合冯·海因里希透露的少量真实信息，大量伪造填充而成，专门用来应付石川的。数据本身天衣无缝，足以骗过非顶级的专家。但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数据内容上，而是聚焦在数据的“格式”和“载体”本身上——这是系统伪造时，会自动贴合当前时代技术背景，但某些细微的“习惯”可能无法完全掩盖。
他逐行扫描，不放过任何一个标点，任何一个数据的排列方式……突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页关于“培养基数理模型”的附录上定格了！
这页数据的排版格式，尤其是几个复杂公式的书写习惯和引用标注方式，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属于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某个已解散的生物物理学派的独特风格！这个学派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学术分歧而没落，其核心成员大多离散，但这种根深蒂固的学术烙印，很难完全消除！
石川浩二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他的研究团队主流并非这个风格！这份伪造的数据，在无意中，指向了石川研究所内部，一个可能存在的、拥有京都学派背景的“非主流”研究人员！
这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破绽！但对于陷入绝境的林浩宇来说，却像是在黑暗的矿井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他立刻调阅石川研究所所有公开和半公开的人员名单及背景资料（这部分通过76号权限可以获取）。经过仔细比对，他锁定了一个人——研究所二级研究员，小野寺信，一个年近五十、沉默寡言、在研究所内并不受重用的学者，他的导师，正是当年京都那个学派的创始人之一！
小野寺信！他是否就是石川研究所内部，那个可能与“烛龙”有牵连，或者至少是对石川不满的派系成员？佐藤一郎的死，会不会与他有关？或者，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必须接触这个小野寺信！
但这太难了。石川研究所戒备森严，小野寺信本人也深居简出。强行接触，无异于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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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浩宇为如何接触小野寺信而绞尽脑汁时，蓝胭脂做出了她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驱车来到了欧氏企业总部。这一次，她没有经过秘书通报，径直闯入了欧孝安的办公室。
欧孝安对于她的再次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挥退了试图阻拦的秘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胭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蓝胭脂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欧孝安，开门见山：“欧伯伯，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哦？”欧孝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什么交易？”
“我知道，‘烛龙’在借佐藤一郎的死陷害浩宇。”蓝胭脂语出惊人，“我也知道，您想借浩宇的手，除掉石川，或者至少是削弱他。”
欧孝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变得深邃：“继续说。”
“我可以帮您，或者说，帮浩宇，找到破局的关键。”蓝胭脂深吸一口气，“但前提是，您必须告诉我，‘烛龙’为什么要杀佐藤一郎？他和‘潘多拉’计划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您给我的那份数据，到底隐藏了什么？”
她这是在赌，赌欧孝安对林浩宇能力的看重，赌他对“烛龙”的忌惮，也赌自己手中可能掌握的、连欧孝安都不知道的筹码——比如，明楼那意味深长的暗示。
欧孝安沉默了，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倒酒，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柜门。办公室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
良久，他转过身，看着蓝胭脂，眼神复杂：“胭脂，你比你父亲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走回座位，缓缓坐下，声音低沉地开口：“佐藤一郎，是‘烛龙’与日本军方内部某些激进派系的联络人之一。他负责为‘潘多拉’计划的部分野外实验提供物资和场地掩护。但他最近胃口越来越大，试图索取更多分成，并且……可能私下保留了一些交易证据。所以，‘烛龙’决定清理门户。”
蓝胭脂心中骇然，果然如此！
“至于那份数据……”欧孝安顿了顿，“里面隐藏了一个定位信标和一个逻辑炸弹。一旦林浩宇试图深度解析或者传输核心数据，信标会暴露他的位置，逻辑炸弹会摧毁数据并反向追踪。这是我留给自己的……一道保险。”
蓝胭脂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手段！如果林浩宇真的完全信任那份数据，后果不堪设想！
“那破局的关键呢？”蓝胭脂追问。
欧孝安看着她，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小野寺信。”
蓝胭脂瞳孔一缩！竟然和浩宇怀疑的是同一个人！
“小野寺信是京都学派的遗老，对石川浩二那种急功近利、罔顾学术伦理的做法早已不满。他私下与‘烛龙’也有接触，但并非核心成员。佐藤一郎的一些违规操作，他可能知情，甚至保留了一些证据。找到他，说服他，或许能拿到证明林浩宇清白的证据。”
“怎么找到他？怎么说服他？”蓝胭脂急切地问。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胭脂。”欧孝安靠在椅背上，恢复了那副商界巨贾的从容，“我能提供的，只有信息。至于如何运用，看你自己的本事。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你要帮我……监控那几个人。”
蓝胭脂紧紧攥住了拳头。她知道，从她踏入这个办公室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不仅仅是在帮林浩宇，更是将自己也彻底拖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
“好！我答应你！”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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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蓝胭脂与欧孝安达成危险交易的同时，特高课的审讯室内，气氛肃杀。
一名在佐藤一郎寓所附近被抓的、青龙帮“水鬼堂”的小头目，在经过一夜的“疲劳审讯”后，精神濒临崩溃。在审讯官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他为了脱罪，胡乱攀咬，最终，在极度的恍惚中，嘶哑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是……是林浩宇！是防疫总署的林主任……让……让我们干的……”
这句漏洞百出的供词，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特高课积压的怀疑！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李士群那里。
李士群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铁青，对着电话吼道：“立刻！马上！把林浩宇给我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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