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留下满室狼藉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甜腻而慵懒的气息。
沈清弦像条脱水的鱼,瘫在硬邦邦的木桌上,浑身酸软得仿佛被拆开重组过,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上汗湿黏腻,某些地方传来清晰的存在感和微微的刺痛。她闭着眼,只能感觉到君洐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他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两人紧密相贴的地方,热度惊人。
君洐也伏在她身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慢慢从那种极致的癫狂中抽离。他撑起身体,低头看着身下的她。
她脸颊潮红,鬓发湿透,黏在额角和脸颊,长睫无力地垂着,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红肿微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睡裙早已皱得不成样子,领口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新鲜而暧昧的红痕,有些甚至微微发青,是他刚才情难自禁时留下的印记。
君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眼底翻涌起浓重的心疼和懊恼。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极轻地碰了碰她锁骨下方一处明显的红痕。
沈清弦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君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他深吸一口气,动作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从她身上退开,然后弯腰,将她从桌上抱了起来。
沈清弦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眼皮都懒得掀开,只是含糊地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适和疲惫。
君洐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被子上。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膝跪在床边,就着窗外已经西斜的阳光,仔细地、沉默地看着她。
阳光将她身上的痕迹照得更加清晰。那些红红紫紫,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触目惊心。君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在半途停住,最终只是用指背,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汗湿的额发。
然后,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灶台边。
很快,他端着一盆兑好的温水回来,盆沿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他在床边坐下,将毛巾浸湿、拧干,然后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她擦拭。
温热的毛巾拂过她滚烫的脸颊、汗湿的脖颈、布满痕迹的胸口……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琉璃器皿。每擦过一处明显的痕迹,他的眉头就会不自觉地蹙紧一分,动作也会放得更轻。
沈清弦在温热舒适的触感中,意识更加昏沉,几乎要睡过去。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柔和那份无声的歉疚,心里那点因为他刚才的“失控”而产生的小小委屈和抱怨,也在这份笨拙却极致温柔的呵护中,烟消云散了。
擦完前面,君洐将她轻轻翻了个身,继续擦拭后背和腰腿。他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酸软的腰肢,力道便会立刻放得更柔。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毛巾过水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
擦洗完毕,君洐又用干爽的毛巾帮她擦干,然后拉过薄被,将她严严实实地盖好。他自己也快速用剩下的水清理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裤。
等他重新回到床边时,沈清弦已经蜷在被子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睡着了。只是眉头还微微蹙着,嘴唇也红肿着。
君洐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看了许久,才缓缓俯下身。
没有吻她的唇,怕惊扰她。他只是极轻、极轻地,将唇印在了她微蹙的眉心,停留了片刻。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纯粹而珍重的吻,带着无限的怜惜和一种沉甸甸的、说不出口的承诺。
然后,他直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军绿色的旧水壶灌满凉白开,又检查了一下床头柜小木盒里的钱和票,仔细数出一些,用一块干净的蓝布包好,揣进怀里。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上,显得有些孤单。
他没有再犹豫,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他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的动静,然后是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床上,本该“睡着”的沈清弦,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眉心仿佛还残留着他唇瓣温软触感的地方,又摸了摸身上被仔细擦拭过、已经清爽许多的皮肤。虽然依旧酸痛,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暖意填满。
她侧过身,看向窗外。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绯红的晚霞。
他走了,去为他们的“生意”,为他们更好的未来,奔波进货。
而她,会在这里,守着他们的家,等他回来。
沈清弦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甜蜜而安心的弧度。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晚霞也沉入了地平线,靛蓝色的天空逐渐转为深黑,几颗星星疏疏落落地亮了起来。小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邻家隐约透出的灯火和天上星月的微光。
沈清弦睡得很沉。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放松让她陷入了黑甜的梦乡,连君洐何时离开、天色如何变化都毫无知觉。直到一股熟悉而诱人的饭菜香气,丝丝缕缕,执着地钻入她的鼻腔,才将她的意识从深眠中一点点勾了回来。
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眼皮重得掀不开,只觉得浑身依旧酸软,尤其是腰肢,稍微一动就传来清晰的、带着记忆的酸胀感。她嘤咛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带着阳光和皂角气息的枕头里,试图抵抗那唤醒她的香味。
“清弦……”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很近,带着刻意放柔的力度。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清弦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眼缝。
昏黄跳动的煤油灯光下,君洐的脸庞近在咫尺。他似乎刚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室外夜风的微凉气息,额发有些凌乱,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柔和。他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那件蓝格子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连平日里冷硬的线条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唔……你回来了?”沈清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沙哑,含糊不清。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酸软的腰,“嘶——”
“别动。”君洐立刻按住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懊恼和心疼。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颈后和膝弯,小心地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沈清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他身上有淡淡的尘土味、汗水味,还有一股……陌生的、像是橡胶和帆布混合的、属于“货物”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他本身干净而令人安心的味道。
君洐抱着她,走到小桌旁。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饭菜:一碟炒青菜,一小碗蒸得金黄的鸡蛋羹,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米饭。鸡蛋羹表面光滑细腻,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他将她放在凳子上,让她靠着自己站稳,又迅速拉过另一张凳子垫在她腰后。“坐稳。”他低声叮嘱,这才松开她,转身去盛了一小碗米饭,又将那碗鸡蛋羹推到她面前。
沈清弦还有些懵懂,睡意未消,只是下意识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嫩滑的鸡蛋羹送进嘴里。温热的、鲜香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熨帖着空荡荡的胃。
“好吃……”她含糊地赞美,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东西都弄好了?”
“嗯。”君洐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刚回不久。东西不多,先放在战友家了。”他语气平静,似乎那趟奔波并不算什么。
但沈清弦却眼尖地注意到,他握筷子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浅浅的勒痕,像是被粗糙的绳索磨的。他扒饭的速度也比平时稍快,显然是饿着了。
心里蓦地一软,又有些酸涩。她把那碗鸡蛋羹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君洐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灯光下,她睡眼惺忪,脸颊还带着压出的红印,头发也有些乱,眼神却清亮而坚持。他没再推拒,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鸡蛋羹,拌进自己碗里的米饭中。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屋子里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沈清弦吃着吃着,困意又有些上涌,加上腰实在酸得厉害,坐姿便不自觉地歪斜,几乎要靠在身后的君洐身上。
君洐很快察觉了。他放下碗,挪了挪凳子,坐得离她更近些,然后伸出手臂,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继续端起自己的碗吃饭。
这个姿势让沈清弦彻底放松下来。她半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羹,偶尔指挥他给自己夹点青菜。君洐依言照做,动作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累不累?”沈清弦侧过头,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不累。”君洐答得简短,低头看她,“你呢?还……难受吗?”
沈清弦脸一热,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他胸口蹭了蹭:“好多了。”就是腰还酸。这话她没说,但搂在她腰间的手臂似乎明白了,指腹开始在她腰侧轻轻揉按起来,力道适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清弦舒服地叹了口气,索性把碗放下,整个人懒洋洋地缩进他怀里,享受这饭后的温馨服务。
君洐由着她,一手搂着她,一手快速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又将她剩下的半碗饭和鸡蛋羹解决掉。等收拾好碗筷,沈清弦已经又有些昏昏欲睡,靠在他怀里,眼皮直打架。
“困了就睡。”君洐低声说,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床边,轻轻放下,盖好被子
沈清弦迷蒙中抓住他的衣角,含糊地问:“你呢?”
“我收拾一下,马上来。”君洐替她掖好被角,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清弦这才安心地松开手,几乎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再次沉入了梦乡。
君洐站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抬手碰了碰自己虎口处的勒痕,又看了看这间简陋却因为有了她而充满生机的小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他吹熄了灯,只留下窗外清冷的月光。
躺到她身边,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怀里的人儿无意识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依偎过来,呼吸清浅。
君洐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和充实。
奔波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夜色温柔,包裹着相拥而眠的两人,和他们对未来那份共同而朴素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