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物是人非·万年已逝
熟悉的星辰气息包裹全身，玄黄宇宙本源那浩瀚、包容却又带着一丝沧桑与疲惫的脉动清晰可辨。夏衍悬停在冰冷的宇宙虚空中，贪婪地呼吸着这阔别已久的“空气”——虽然对圣人而言，呼吸早已不是生存必需，但这是一种象征，一种脚踏故土的踏实感。
然而，这份踏实感很快被眼前景象带来的强烈冲击所取代。
他回归的坐标，并非预想中的天枢星域外围，更不是赤霄城附近。映入圣念的，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死寂而破碎的星域。
星骸墓场： 目光所及，没有一颗完整的星辰。只有无数巨大无比的星球碎片、扭曲的金属残骸、冻结的能量光斑以及…如同垃圾般漂浮在虚空中的、难以计数的巨大生物尸骸！有体长万里的星空巨兽，甲壳破碎，内脏外露，冰冷的血液凝结成暗紫色的冰晶；有被拦腰斩断的精灵族母树战舰，断裂的枝干上还残留着焦黑的魔法符文；有如同山岳般大小的机械泰坦残躯，内部的能量核心早已熄灭，只留下空洞的胸腔；甚至…有半具人形的、散发着淡淡金辉的骸骨！那骸骨晶莹如玉，虽已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这是一位陨落圣人的残躯！
冰冷的死寂，混杂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怨念、能量辐射以及各种法则湮灭后的混乱波动，构成了这片星域的主旋律。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随处可见细小的空间裂缝，如同宇宙的伤疤，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时间流速也显得异常粘滞，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悲伤。
“葬剑星域…”夏衍圣心默念，瞬间明悟了此地之名。这里，就是章节目录中所言的，他与凌薇将要交锋的战场！但此刻，这里更像是一座规模空前的宇宙坟场，埋葬着无数生灵和…圣人！
“战争…竟惨烈至此？”夏衍心中震动。他离开时，虫族母巢之战虽惨烈，但主要波及边荒。而眼前这葬剑星域，位于玄黄腹地，竟也化为如此绝域！圣人陨落，星域陆沉！这绝非普通战役能达到的破坏力。
他收敛气息，圣念如同无形的潮水，谨慎地向更远处扩散。他需要确定时间，确定方位，最重要的是…确定红璃和云瑶的安危！
圣念掠过一片漂浮的巨型战舰残骸群。残骸上巨大的喷绘早已斑驳，但依稀能辨认出“玄黄第七联合星际舰队”的字样以及圣庭的徽记。一些相对完好的舱室内，还有被冰封的、穿着制式星甲的人类士兵遗体，他们脸上凝固着惊愕与绝望。
圣念扫过一块较大的星球碎片。碎片地表上，一座宏伟城市的废墟被厚厚的宇宙尘埃覆盖。断壁残垣间，夏衍“看”到了熟悉的建筑风格——天枢主星外围卫星城邦的制式！但此刻，这座曾经繁华的卫星城，只剩下死寂。废墟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千里的巨大掌印深深烙印在大地上，掌印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残留的圣威！这是一位圣人含怒出手的痕迹！
“天枢外围…竟然也…”夏衍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连靠近本源海的核心区域都遭到如此破坏，玄黄宇宙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的圣念继续延伸，终于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有规律的能量波动。循着波动来源，他跨越了数个破碎的星系，在一片相对稳定的星尘带边缘，“看”到了一座漂浮的钢铁造物。
那并非星辰，而是一座庞大无比的战争堡垒！造型狰狞，如同蜷缩的金属刺猬，无数粗大的炮管指向虚空。堡垒表面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能量护盾的光芒显得十分黯淡。堡垒周围，还游弋着数十艘伤痕累累的护卫舰，舰体上喷涂着“北天边防军团第三序列”的标记以及…一面残破的、绣着咆哮巨熊的战旗。
“北天军团？这里是…北天星域？”夏衍瞬间定位。北天星域，玄黄大宇宙的北方门户，距离他当初坠入时空乱流的天枢星域极其遥远！他竟然被时空乱流抛到了宇宙的另一端！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堡垒。圣人手段玄妙，只要他不主动释放圣威，堡垒的探测系统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他的圣念轻易穿透了堡垒厚重的外壳和低效的能量屏障，“听”到了内部的声音。
堡垒主控室内，气氛压抑。巨大的星图投影上，大片区域被刺目的猩红色覆盖，代表着沦陷或高危。星图边缘，不断有代表敌袭的黑色光点闪烁。
一个穿着磨损星将铠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独眼大汉（金仙境修为）正对着通讯法阵咆哮：
“…重复！这里是‘断戟’堡垒！坐标北天-7-β-9！遭遇小股‘腐化孢子’渗透部队！请求‘净世之光’远程净化支援！该死的！那些被感染的星球碎片又活过来了！它们在撞击护盾！”
通讯法阵中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干扰的回应：“…断戟…支援…无法…坐标…陷落…坚持…凌薇大人…葬剑星域…决战…”
“凌薇大人？葬剑星域决战？”夏衍捕捉到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堡垒外传来凄厉的警报！星图投影上，堡垒侧翼，几块漂浮的、覆盖着血肉状菌毯的巨大星球碎片，如同被唤醒的狰狞巨兽，表面睁开无数流淌着脓液的巨大眼球，锁定堡垒，加速撞来！碎片上，还有密密麻麻、形态扭曲、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怪物在蠕动咆哮！
“孢子感染体！全员最高战备！主炮充能！给我轰碎它们！”独眼星将目眦欲裂，拔出腰间光刃怒吼。
堡垒炮火轰鸣，护卫舰组成防御阵型，能量光束交织成网。但那些被腐化的星球碎片极其坚韧，表面菌毯能吸收大部分能量攻击，速度不减！
眼看撞击不可避免，堡垒内士兵脸上露出绝望。
“定。”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清晰地传入堡垒内每个人的耳中，也传入那些狰狞怪物的意识。
言出，法随！
那几块正以毁灭之势撞向堡垒的腐化星球碎片，以及上面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凝固在虚空中！不是被能量束缚，而是那片区域的空间、时间、乃至构成它们存在的物质运动法则，被一股至高无上的意志强行“冻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琥珀中的昆虫！
堡垒内的炮火也诡异地停滞，能量光束凝固在炮口。所有士兵，包括那位金仙星将，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脸上凝固着惊愕与茫然。只有他们的思维还在运转，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彻底震撼！
夏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堡垒主控室中央。他没有看那些凝固的士兵，目光落在星图投影上，落在那个被标记为“葬剑星域决战”的猩红区域。
“告诉我，”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圣威，直接作用于星将的神魂，“现在，距离葬海核心之战，过去多久了？红璃，云瑶，她们何在？玄黄…发生了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那凝固的时空恢复了流动。炮火继续轰鸣，但失去了目标的能量光束射向虚空深处。撞击而来的腐化碎片和怪物，在恢复运动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宇宙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
扑通！独眼星将和其他士兵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看向夏衍的目光充满了无边的敬畏与恐惧。言出法随，定鼎乾坤！这是…传说中的圣人威能！
“圣…圣人冕下！”星将挣扎着爬起来，以最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回…回禀圣人！距…距离葬海核心之战…已…已过去整整…一千零三十七年！”
一千零三十七年！
外界千年，时空孤岛内却是百万会元的沧海桑田！
夏衍圣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千年！对于陷入圣级追杀的云瑶和沉睡濒危的红璃而言，是何等漫长而凶险的岁月！
“红璃！云瑶圣人！”星将继续说道，语气带着无比的崇敬，“她们…她们还活着！是玄黄的柱石！只是…”
“只是什么？！”夏衍的声音陡然转厉，圣威微露，整个堡垒都在颤抖。
星将吓得肝胆欲裂，语速飞快：“红璃在葬海之战后陷入沉睡，据说是为救夏衍圣人承受了可怕的反噬！一直在天机阁圣地‘星轨秘境’由云瑶圣人和天机阁主亲自守护！云瑶圣人…她…她…”星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敬畏中带着一丝狂热，“她在百年前，于‘葬剑星域’前线，在凌薇圣人的护道下…一剑斩灭黯星三位道尊化身！威震诸天！如今…如今已是我玄黄新晋巨头，与凌薇圣人并称‘绝代双圣’！”
红璃沉睡！云瑶成圣！还斩了三位道尊化身？夏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担忧、心疼、骄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竟是在凌薇护道下突破？）交织在一起。
“凌薇…”夏衍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剑光斩断他寂灭指力的孤高身影。“她如今何等境界？”
“凌薇圣人！”星将的语气更加狂热，带着一种近乎信仰的崇拜，“她于三百年前，在‘万剑冢’闭关百年，引动诸天剑道法则共鸣，一朝出关，剑压十七位老牌圣人，剑光所至，星域俯首！如今已是…圣人中期！是我玄黄联军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北天战线最高统帅之一！”
圣人中期！剑压诸圣！夏衍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当初那一剑之缘，竟在千年后有了如此惊人的延续！凌薇，果然是他道途上最惊艳的对手之一！
“玄黄…因何而战？圣庭何在？本源海诸位道尊呢？”夏衍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眼前的惨状，绝非仅仅对抗虫族那么简单。
星将脸上露出悲愤与恐惧交织的神色：“是黯星！还有叛徒天蚀盟！千年前葬海之战后不久，黯星大宇宙便联合其爪牙，发动了全面入侵！天蚀盟道尊‘冥骸’叛变，打开南天门户，投放了恐怖的‘法则腐化孢子’！无数星域沦陷，生灵化作怪物，星辰化为血肉巢穴！圣庭…圣庭在战争初期损失惨重，过半议员陨落…如今退守本源海外围，由九位道尊化身坐镇，勉强维持防线。本源海…本源海的真身道尊们，似乎在对抗更可怕的黯星源头，无法轻易出手…如今，北天、西极、南荒…处处烽火！玄黄…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黯星！天蚀盟！腐化孢子！道尊叛变！诸圣陨落！宇宙烽烟！
一个个惊心动魄的词汇，勾勒出一幅远比夏衍想象中更加残酷、更加绝望的千年画卷！
他的归来，不是荣归故里，而是踏入了一个燃烧的、濒临破碎的宇宙战场！
圣念瞬间跨越无尽星河，投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是玄黄核心，天机阁所在的方位。他感应到了一股熟悉而虚弱、却带着坚韧守护意志的气息…那是红璃！她还在！只是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另一股气息，清冷、浩瀚、充满智慧推演之力，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因杀戮过重而产生的锐利锋芒…那是云瑶！她已非当年的天机圣女，而是历经血火淬炼的云瑶圣人！
最后，他的圣念投向北天战线的最前沿，那被标记为“葬剑星域决战”的猩红区域。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斩断宇宙星河、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颤栗的绝世剑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圣心之上！
凌薇！她就在那里！以手中之剑，独镇北天！
“千年烽火，物是人非…”夏衍低声自语，灰金色的眼眸中，沉淀百万会元的孤寂沧桑，被熊熊燃烧的战意与守护的决绝所取代。
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断戟”堡垒之中。下一刻，已出现在冰冷死寂的宇宙虚空，面朝葬剑星域的方向。
体内，亿万里大千世界轰鸣运转，灰金圣辉冲霄而起，如同在黑暗宇宙中点燃了一轮新的太阳！沉寂千年的寂灭新生圣威，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浩浩荡荡，席卷星海！
“凌薇！”夏衍的声音穿透无尽空间，清晰地在整个葬剑星域战场上空响起，带着新晋圣人的磅礴气势与滔天战意，“故人夏衍，今日归来！请…再论剑道！”
轰——！
随着他的话音，一股同样霸道绝伦、带着斩破万古锋芒的圣人剑意，自葬剑星域核心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针锋相对地迎向夏衍的圣威！
剑光未起，两股圣人之威已在宇宙尺度上轰然对撞！无形的冲击波横扫四方，将本就漂浮在葬剑星域中的无数星辰残骸再次震碎、化为齑粉！
时隔千年，跨越时空的宿敌（道友）再会！一场注定要湮灭十万荒星的圣道争锋，在宇宙战火的背景下，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