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隧道，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通往地狱的甬道。
林凡的身影在其中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背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他散架。但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身后，是人类疯狂的追猎。
“在那边！手电往左边打！”
“妈的，这畜生跑得真快！”
“二十万！抓住它就是二十万！”
混杂着贪婪与暴怒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像一群跗骨之蛆，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林凡的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他知道，单靠速度，他迟早会被这群打了鸡血的人类追上。
他猛地一个急刹，四爪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整个身体借着惯性，闪电般地窜进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他侧身通过的维修通道。
他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狗呢？跑哪儿去了？”
“刚才明明还在这儿！”
“分头找！这畜生肯定躲起来了！它受了伤，跑不远的！”
手电的光柱在隧道里疯狂扫射，几次从林凡藏身的维修通道口一晃而过。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闻到那群人身上混杂着汗臭和烟草的味道。
一个混混似乎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通道，举着手电正要往里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这边！这边有血迹！”
“快！跟上！”
那混混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脚步声和叫骂声迅速远去。
林F凡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毛发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这是他那些受伤的部下用生命为他换来的喘息之机。
他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资格停留。
稍作喘息后，他从维修通道里悄然滑出，像一个幽灵，朝着与人类追击方向相反的侧翼迂回而去。
他不能让自己的队伍就这么白白牺牲。
他绕了一个大圈，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追猎队伍的后方。
一个落单的马仔正骂骂咧咧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手电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
“妈的，为了二十万，腿都快跑断了……”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感觉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脖子上一凉，一股剧痛传来。
“呃……”
他想呼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脖颈喷涌而出，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柱映照出他脸上那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林凡没有丝毫停留，一击得手，立刻退入黑暗。
“后面怎么了？”
“小五？小五你怎么了！”
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回头照了过来。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同伴，和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鬼！有鬼啊！”
“妈的！那东西……那东西在偷袭我们！”
陈德彪的脸色铁青，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三，厉声喝道：“慌什么！都他妈给老子聚拢！背靠背！它就一只畜生，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大发话，混乱的队伍勉强稳住了阵脚。但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地追击。
林凡的袭扰，成功地为大部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手，利用隧道里复杂的地形，不断地骚扰、偷袭。他从不恋战，一击即走，每次都挑队伍最薄弱的环节下手。
他时而从后面探出偷袭，时而从侧面的避车洞发起冲锋。
追猎者，变成了被猎者。
人类的队伍在恐惧和伤亡面前，行进速度被迫慢了下来。
而另一边，撤退的狗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断有受了重伤的狗因为体力不支而掉队，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就被后面追上的人类用渔网和绳索套住，拖入黑暗之中。
鲜血和绝望，浸染了这条归途。
当林凡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追上大部队时，原本浩浩荡荡的百狗之师，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每一只狗都伤痕累累，它们耷拉着脑袋，张着嘴，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以此来散发体内即将燃烧的热量。
绝望的情绪，像一块湿冷的破布，盖在每一只狗的身上。
它们终于逃到那个挡板前。
这时的狭小缝隙，此刻却成了拥堵的瓶颈。
“快！快进去！”
“别挤我！让我先进！”
“嗷呜！”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纪律，所有的狗都发了疯似的往那个狭窄的缝隙里挤，谁都想第一个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场面瞬间失控。几只狗因为拥挤而发生了撕咬，焦虑的狂吠声和低吼声混成一团。
“都别乱！排队！一个个过！”
阿黑焦急地在狗群外围奔走，试图用自己的威严维持秩序。但在此刻，它的吼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恐惧面前，王的命令也失去了作用。
就在阿黑急得团团转，几乎要用武力强行镇压时，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从隧道深处步履蹒跚地跑了出来。
是林凡！
看到林凡的那一刻，阿黑那颗焦躁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王，回来了。
“嗷……”
阿黑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迎了上去。
拥挤狂吠的狗群，也注意到了那个归来的身影。
嘈杂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渐渐消失了。
所有狗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只浑身浴血、步履蹒跚，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的白色身影上。
林凡没有说话。
他只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地走到了那拥堵的缝隙前。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残兵败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平静。
他用尽力气，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吼。
“呜！”
那声音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每一只狗的心上。
然后，他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缝隙前，回头看向一只体型最小、伤得最重的土狗。
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先走。
那只小土狗愣住了，它畏缩地看了一眼林凡，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比它高大强壮的同伴。
林凡再次发出一声低吼，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小土狗浑身一颤，不敢再犹豫，夹着尾巴，迅速从林凡身旁的空隙钻了过去。
奇迹发生了。
再没有狗去拥挤，再没有狗去争抢。
它们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王。
林凡开始点名。
他的目光扫过哪一只狗，那只狗便上前，有条不紊地穿过缝隙。
伤得最重的先走，体型最小的先走，雌性先走……
一种无声的秩序，在死亡的威胁下，被重新建立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再次传来了人类的叫骂声和手电的光亮。
“他们在那儿！堵住了！”
“快！别让他们跑了！”
追兵，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两百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