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的日子到了,金兰骑着摩托车,带着苫子小席子还有一床小薄被,还带着铃兰赶到了四中。
金兰没有给铃兰带吃的,因为这个年代,可以在伙房里预定饭菜了。
只要一个月交上十块钱,或者从家里带些面,就能跟着食堂吃大馒头和大锅菜了。
十元对金兰来说,小意思。就索性不给铃兰准备吃的了。这样也省了娘天天半夜起来烙煎饼了。
金兰现在的思想是,该省省,该花花,该挣挣。
本着能让人轻松舒服的方法活,才是人生追求目标。
金兰领着铃兰到教导处报了名,由老师领着送到宿舍。
金兰看到,宿舍是三间瓦屋大通铺,一排溜的架子床。金兰给找了个靠窗的比较明亮的下铺,放下苫子席子和小被子。
“姐,我想睡上铺,下铺太脏。上铺的人一动弹,下面的人就得喝灰尘,迷眼睛。”
“好,那你就爬上去,我给你递苫子和席子。”
铃兰爬上去,选了一个床腿上有蹬子,靠窗的位置。
她们骑着摩托车来的早,所有的铺位尽她们选。
金兰又给她递上去薄被,“这个你先盖着,等天冷了,我再给你套厚被。”
“姐,我有初中时的小被,已经拆洗过了,你有空了给套上,天冷了我就拿来。”
“那个给弟弟妹妹们盖吧,你个子这么高了,姐给你换新里新表新棉花。”
“哈哈,姐,你这词,是要唱朝阳沟吗?”
“好了,别贫了,我得去砖厂了,明天还得去送弟弟妹妹们上学。你在这里一定要听老师的话,遇到困难了,第一时间找老师。也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成为咱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别偏科。”
“放心吧姐,我一定好好学习的,你不用担心。吃饭的钱你暂时不用给我,我打工一个月挣了二百块,足够吃一年的了。”
“好。”金兰摸摸铃兰的头,“我的四妹真的长大了。”
金兰临走时,去了一趟厕所。发现厕所上面的屋顶漏了一个洞,墙也倒了半边,也就勉强算个蹲下不漏腚的厕所吧。
金兰在以后的梦境里,经常出现那个破厕所。以至于想解手的时候,都没地方蹲。
金兰立刻给教导处的老师反映了这个情况。
教导处那个秃顶的老师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金兰始终觉得不安心,要知道,厕所外面就是外面的世界了,什么人都有。
既然改变不了学校的态度,她就嘱咐铃兰,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同伴同行。
翌日,金兰家里人荒马乱鸡飞狗跳的。
四个弟弟妹妹在排队等着穿衣、洗脸、梳头、吃饭、背书包。
小七和有才虚岁六岁,要是学习不好的话,还可以蹲到八岁再正式上一年级。
路明和路远虚岁才五岁,也就是跟着玩儿吧,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学到什么。
小七笑得像花儿一样,“嗷!我要上学喽!弟弟们,你们不知道,那里有好多好多小孩哦,还有老师教咱们写字。”
有才对陌生的世界向来胆小,拽着小七的衣服衣角,小尾巴一样跟着。
“小姐,也像你教的字一样吗?我都会了啊?”
“会了也得学。要是不学,老师会打板子的。”小七小大人一样给有才解释。
路明路远向来胆儿大,从来不去管前面什么样,小七在前头领着,他们就像撒了欢的驴驹子一样跟着跑。
玉兰在前面带头,金兰在旁边护送着,这四个孩子跑跑跳跳着往学校里走去。
招娣和盼娣已经上四年级了,是大孩子了,背着书包在他们身边疾驰而去。
招娣喊:“晚了晚了,你们都让开一下!”
盼娣也喊:“今天我值日,五姐,等等我!”
走到学校,金兰先让小姐弟们上一年级教室里坐了,她和金兰上校长办公室里去报到。
“叔,我妹妹来了,麻烦您给安排一下工作吧!”
“好。玉兰啊,你们一年级总共是两个班,你负责二班,是二班班主任。一班班主任是赵小花,她虽然不如你学问高,但教学经验丰富,你要好好跟着她学。咱们学校里老师不多,一个年级只配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你带一二班的语文。小花带一二班的数学。”
“好的叔,我会跟着小花姐好好学习的,您放心。”
“金兰啊,你家四个小孩子还不到年龄,就不要交学费了,先在里面拉拉着,等正式上一年级了,再收学费。”
“那怎么能行呢叔?我不能占学校的便宜。”金兰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来,“一个学生学费是二两元,我这里多的二元,就给孩子们买粉笔吧,我家小七爱写字,费粉笔。”
“哈哈,好吧。玉兰,给你这个记事本,你要在上面记录上谁交了学费,也给学生和家长们说说,最近几天就收起来,好定课本。你去吧,我和你姐说会儿话。”
“好!”
玉兰真是羡慕大姐,到哪里都有她说话的权利。既然在村民中间比不过大姐,那她就在学生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去。
玉兰不知道的是,人生也许不按自己设定的轨迹来,但对于多年坚持的梦想,一定会达到彼岸的。
“叔,您说。”
“金兰啊,那群绣花的老娘们能让她们搬走不?她们出来解个手都在院子里大声嚷嚷,惹得孩子们扒着窗户看,学习都不安心了。”
“好的叔,我看看哪里能安置下这么多人,您容我几天工夫安排,我先去叮嘱她们一声。”
金兰迅速想到了两个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一个是管理区,一个是大队办公室。
可是,这两个地方都是政府部门,也是不能喧哗的地方。
金兰只好道:“叔,我先让她们声音小一点,让学生先将就一下。等我找到地方就搬家。”
“好,你尽快吧,百年大计要紧。”
金兰临出校门时,拐着去了那间绣花厂。
金兰看到大家都在低头干活,间或笑声连连。
金兰咳嗽一声,大家这才发现金兰来了,都起身打招呼。
“金兰妹妹,快里面坐。”杨嫂子让。
“金兰姐,你咋来了?”小琴问。
现在的金兰,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的女人的男人大多在砖厂里干活,已经挣了一千多块钱了,她们也赚了好几百了,都是在金兰手底下讨生活的。再说了,她们家有人也跟着金兰学种山楂苗,还想等着明年让她给帮忙卖呢。
因此,她们对金兰都是很客气的存在。
“各位嫂子姐妹们,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瞧你说的,”杨嫂子道,“你尽管说就是,别看我家姓杨,只要是咱们一个村的,就是一家人,有钱大家一起挣,有话就要当面说,你们说是不是啊?”
有人附和,“是啊,金兰就是我们的领头羊,有话就说就是。”
“你们先说说,是现在挣钱重要啊,还是教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