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开始给魏家俊写信了,她写了最近挣了多少,说把他的一千还了后,还能剩下五千。
她想要今年成为万元户。
因为乡里下来一个政策,谁家当了万元户,是要上县上去开表彰大会的。
还发奖状,还奖励东西。
对于农民来说,那是多么无上光荣的事啊,比她们女石匠连被县里表彰时还要有分量。
因为,那不光是荣誉,还是沉甸甸的钱,是富裕的象征。
现在,家里的兔子她全权交给了娘,娘在星期六星期天时,把孩子们全部交给玉兰铃兰几个姐妹们看着,她就给兔子剪毛。
村里人知道她家兔子品种好,长得快,产毛多,就都来她家里买种兔。
金兰又去找李天明调了几个公兔子回来,避免它们近亲繁殖。
一年光卖兔羔子这一项,就能净进五千。
所有这些,她都交给娘去经营,娘居然经营的很好。
娘卖的兔羔子钱,都在金兰手里放着。她不信任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却很信任自己的女儿。
金兰把家里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对着信纸一阵絮叨,就像老夫妻一样叙家常。
魏家俊却看到了火热的生活
。他如果不是热爱中医这个神秘的行业,也许,无论他现在学的是哪一科学问,他都会义无反顾,投入到火热的挣钱大潮中去。
……
金兰着急忙慌地出外收金银花时,那个点儿正是晨曦微露,路边上的小草都还顶着露水的时刻。
金兰看见对面来了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显然是在路上走了好久的样子。
金兰惊奇,这么早,难道这是个傻女人?
那人看见了金兰,把头别到一边去,显然是不想和她搭腔。
金兰也不屑于和一个陌生人说话,就使劲一蹬车,骑了出去。
骑车是个机械运动,特别无聊。金兰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个人是谁呢?金兰搜肠刮肚后,猛然惊觉,是周寡妇的大女儿周素香!
这个点儿,这么早,她回家干什么?她不是在县医院正实习的吗?
金兰就一边骑车一边展开无限想象。
周素香没跟成老贾,她这个点回家,会不会撞到她老娘和吴玉高的破事呢?
要是撞到了,周寡妇会对女儿怎样解释?吴玉高会不会很尴尬?
金兰自嘲地笑了。
还真是越年纪大,越想八卦!
金兰是去外乡镇赶集收药材的,她现在只收金银花。
她要把这波红利吃完。
她走到新庄乡集市收药材的一条街上时,赫然发现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以前,就他们几个人在争采购站的流量。
现在,这群人都是开着三轮车,或者骑着摩托车来的。很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他们也在争这波红利!
潜意识里,今天的金银花要超过五块钱一斤的收购价。
来都来了,就把秤拿下来,地上铺了几个袋子,拿出几个马扎子,算是安了一个收药材的摊子。
邻摊是一对青年,瞧那亲密模样,很显然是两口子。
他们也是生面孔。
有和金兰相熟的卖家看到了金兰,直奔她的摊子。
“还是五块钱一斤,大娘。”
“闺女,我相信你,你不坑秤。”
大娘在金兰摊子前坐下来,金兰给大娘称了,“大娘,一共三斤一两花子,付给你十五块五!”
金兰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往外掏钱。
冷不丁的,邻摊的女人忽然喊起来:“现钱收金银花啦!五块五一斤,五块五一斤啦!”
金兰掏钱的手顿住了,“大娘,咱们也不能比她少了,我这趟就不挣你的钱了,也算五块五一斤,总共给你十七块零五分。”
老太太愣住了,疑惑地看着金兰,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你这闺女,咋这么不实诚呢?都涨价了还不说实话。要不是人家吆喝,我还不知道呢!”
“大娘,实在对不起了,今天价格涨了,我走得急,忘记了。要不是那个大姐吆喝,我还真给忘记了。”金兰随机应变。
她发现自从赶集收购药材后,她变得越来越像魏家俊一样,油嘴滑舌了。
好不容易送走大娘。
金兰发现,只要来个人想卖金银花给金兰,邻摊那个完蛋玩意儿就吆喝,总比金兰出的价格高出一毛两毛的。
金兰一肚子火无处撒,索性收了摊,把收到的十几斤花子绑在自行车座上,静等着看他们给别人竞价。
赶集做买卖,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忍耐性的。不光要油腔滑调,还得头脑反应灵敏,更得能忍。任何人能说错话,他们绝对不能。
金兰就经常看见有人因为争摊子打架的,谁也不服谁,打得头破血流,闹到派出所也是常有的事。
金兰不和他们闹,再说,她只一个人,身单力孤的也闹不过。
和这两口子邻摊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金兰认识。大家都叫他大牛。
也不知道他是力大如牛,还是姓牛,反正大家都叫他大牛。
两口子见把金兰挤兑走了,很是得意。
要是集市上就剩他们一份了,价格想压多低就压多低。
但凡拿着药材来卖的人,大都是不带钱的。他们卖了药材后,还得去赶集置办必需品。就算是再贱,他们也得卖。
这就给独一份收购的人,提供了坑人的便利条件。
大牛也是长摊,是本街人,经常和金兰碰面,也互相照顾着摊子。
金兰都是热情地叫他大牛哥。
大牛就多少让着点儿金兰。
即使他们收药材的价格有偏差,他们也会互相给圆过去。
今天,这两口子又用同样的方法给大牛上眼药,大牛可不吃这一套。
有买家就埋怨大牛,“你这小伙子,咋这么不地道呢?人家都出六块了,你还给我出五块五,不卖给你了,我卖给他们去!”
大牛也是脾气犟,“你爱卖给谁卖给谁去!”
没有利润的买卖谁干!
那两口子再次截胡时,大牛气坏了,他们那边吆喝六块,他就出七块。
两口子觉得来了硬茬,女人就指桑骂槐,“那么贵,赔死你个老鬼孙!”
大牛气急,“你个死娘们,你骂谁的?”
“我骂谁你管得着吗?世上有拾钱的,还没有拾骂的,谁拾就是骂谁的!”
女人却不生气,得意洋洋躲在他男人身后瞪眼睛。
男人也是壮如牛的身板,所以金兰不敢惹。他们以为大牛也不敢惹。
大牛却不怕他,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开骂:“小爷在这条街上混的时候,你们俩死孩子还在你娘腿肚子里转圈玩呢!谁今天要扰乱市场,高出五块五的价格,我他妈的就劈了他!花子五块五一斤,有带来的拿来卖了!”
大牛对着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吆喝,立刻遭到众人的指责。
“人家是傻了吗?六块钱的不卖,卖给你五块五?”
“我看你这小伙子就是个奸商。”
“是啊是啊,咱们都认准他,以后不光顾他的摊子,看他以后挣谁的钱!”
那女人索性又喊:“有花子的拿来卖啦!大白骨朵六块钱一斤!”
大牛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交货才六块钱一斤,他们收这么贵,赚屁吃啊?
大牛搂不住火,一步冲上去,一下子把地上的摊子给他们掀了。
那些倒在化肥袋子上做招牌的花子,瞬间飘得纷纷扬扬。
“你干嘛!”男人不甘示弱,上去就给大牛一锤。
大牛也不示弱,和他扭打在一起。
金兰不能看着他吃亏,就上前劝。
但两个壮牛正厮打的起劲,就是不松手。
大牛抬头看金兰,金兰却看见他的鼻子被打破了,金兰果断道:“我去派出所报警!”
不等大牛说话,金兰就器宇轩昂地走进了斜对面的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