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兄弟会”的骚扰如同荒原上一阵夹着沙砾的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不安却久久不散。b-7仓库的大门被重新加固，门口撒上了廉价的感应粉末（踩上会留下荧光痕迹），吴先生甚至不知从哪里搞来两个锈迹斑斑但结构完好的捕兽夹，伪装后布置在了入口两侧的阴影里——用他的话说，“吓唬吓唬那些不长眼的宵小”。
外部威胁暂时被逼退，内部的压力却随着日历的翻页而日益具象化——莎拉的一百包“锁敌烟”订单，交货期仅剩最后两天。
生产线在埃德温的精心调试和莫里斯的狂热操作下，发出了稳定而令人安心的嗡鸣。滚筒匀速旋转，分配器精确落粉，封装台机械臂（由一台破台灯改装而成）笨拙但有效地将粉末包入防水纸袋。日产量稳定在七十包上下，虽然离理想的“产能全开”还有距离，但应付眼前的订单已经足够。
所有人轮班倒，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短暂的瞌睡，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弥漫着金属粉尘和化学气味的仓库里。林默负责原料调配和品质抽检，苏宛瑜协助包装和记录，吴先生负责安保和对外联络，莫里斯和埃德温则像两个连体的技术幽灵，围着生产线打转，解决每一个微小的卡顿或偏差。
当最后第一百包“锁敌烟”被装入印有简易标记的板条箱，用麻绳捆扎结实后，仓库里出现了长达十秒钟的绝对寂静，随即被一阵压抑不住的、混杂着疲惫与狂喜的欢呼声打破。
“成了！我们他妈真的做成了！”莫里斯一把扯下满是油污的防尘口罩，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
埃德温靠在控制台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擦拭着双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温和笑容。吴先生重重拍了拍板条箱，仿佛那是凯旋的战利品。苏宛瑜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堆砌整齐的产品，眼中满是成就感。
林默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成功与机油味的空气，感觉肺部都有些灼热。这是他们第一次，依靠自己的技术、合作与咬牙坚持，完成了一项真正意义上的“商业承诺”。这不仅仅是交货，更是一种证明。
他没有浪费时间沉浸在喜悦中。“吴老，宛瑜，跟我去交货。莫里斯，埃德温先生，你们留守，检查设备，准备下一批原料。‘铁锈兄弟会’不会死心，都警醒点。”
三人推着沉重的板条箱，穿过依旧昏暗嘈杂的“黑仓库”区，乘坐嘎吱作响的货运升降梯回到上层，径直前往莎拉通常所在的枢纽控制室。
莎拉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准时到来。她依旧坐在那张堆满数据板和不明设备的工作台后，看到林默三人推着箱子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东西带来了？”
“一百包‘锁敌烟’，请验收。”林默示意吴先生打开箱盖。
莎拉没有起身，只是挥了挥手。旁边一个沉默的助手上前，随机抽取了几包，用一个比莫里斯那台简陋许多但显然更专业的仪器快速检测了一番，又拆开一包，将少量粉末置于一个能量场中观察其散射效果。片刻后，助手对莎拉点了点头。
“品质符合要求。”莎拉这才放下手中的零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尾款，一百五十发子弹。之前的定金抵扣了原料预支和部分‘技术服务费’。”
一百五十发！沉甸甸的，货真价实的子弹！加上之前收到的部分定金和零散销售，他们现在的流动资金，第一次突破了两百发子弹的大关！
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足以让他们偿还部分紧急债务，购买像样的装备，甚至……考虑下一步扩张。
“合作愉快，莎拉女士。”林默强压住激动，平静地收起了子弹袋。他知道，在莎拉面前，任何情绪外露都可能成为被拿捏的把柄。
“愉快谈不上。”莎拉重新拿起零件，语气淡漠，“东西不错，按时交货也算守信。不过，树大招风，URc和‘铁锈兄弟会’都不会消停。另外……”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默，“你们那个新来的工程师，有点意思。让他悠着点，别在我的地盘搞出太大动静，有些‘老东西’的麻烦，沾上了可不好甩掉。”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并未明说。
林默心中一凛，点头道：“明白，多谢提醒。”
离开控制室，回到相对安全的交易区边缘，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子弹袋，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总算……有点家底了。”吴先生感慨道。
“接下来怎么花？”苏宛瑜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正是幸福的烦恼。资金充裕了，选择也多了，分歧也随之而来。
回到b-7仓库，将成功交付的消息和沉甸甸的子弹袋展示给莫里斯和埃德温后，一场关于“资金使用优先级”的内部会议，在生产线旁，就着机油的余味召开了。
“首先，拿出一部分，把系统那个该死的临时额度剩下的45 SoU本金还清！利息一天也不能多付！”吴先生态度坚决，他对债务深恶痛绝。
“我同意！然后剩下的钱，应该全部投入研发！”莫里斯立刻接话，眼睛放光，“生物胶体的配方我们已经有了，只要买齐原料和设备，很快就能试制！那可是比‘锁敌烟’利润更高、需求更稳定的产品！还有，‘锁敌烟’也可以继续优化，比如做成投掷式烟幕弹，或者……”
“装备！我们需要更好的装备！”吴先生打断他，“这次是吓跑了‘铁锈兄弟会’，下次呢？URc要是派真正的战斗小队来，我们拿什么挡？至少给每个人都配一把像样的步枪，补充足量弹药，再搞点爆炸物！”
苏宛瑜则提出了更长远的角度：“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招募一两个可靠的人手？分担生产和安保的压力。埃德温先生一个人维护生产线太辛苦，我们也需要有人长期值守仓库。”
埃德温安静地坐在一旁，擦拭着工具，没有参与争论，只是偶尔看向仓库角落里被他用防水布隔开的那个小小“工作间”，眼神若有所思。
林默听着众人的意见，大脑飞速计算。还债、研发、装备、招人……每一项都急需用钱，而他们的资金远远无法覆盖所有需求。
就在争论渐起时，系统的提示音如同闻到肉香的鬣狗，准时响起，这次带着一种“为您提供全方位财富管理解决方案”的宏大气势：
【叮！检测到宿主团队获得首笔大规模经营性收入（150 SoU），资产流动性显着改善，进入战略发展决策窗口期！】
【触发“企业成长阶梯”综合规划服务！】
【当前可评估发展路径：】
【路径一：技术深耕型
· 核心：清偿高息债务（45 SoU），剩余资金全力投入新技术（生物胶体）研发及现有产品优化。
· 系统配套：提供“研发加速贷”（额度200 SoU，利率优惠），及“专利风险规避”咨询。
· 远景：建立技术壁垒，成为细分领域技术提供商。】
【路径二：武装扩张型
· 核心：强化团队武装，购置重火力，租赁或雇佣短期护卫力量，确保生产安全及区域威慑。
· 系统配套：提供“装备租赁\/采购一条龙”服务，及“佣兵中介担保”。
· 远景：打造武装生产复合体，以武力保障利益。】
【路径三：规模量产型
· 核心：招募熟练工人，扩大生产线（可复制现有半自动线），快速提升“锁敌烟”产能，抢占市场。
· 系统配套：提供“人力资源评估”及“生产管理优化”模块租赁。
· 远景：形成规模优势，降低单位成本，成为主要供应商。】
【路径四：均衡发展型（系统推荐）
· 组合上述路径，利用系统“成长基金”贷款（总额300 SoU，分期灵活），同步推进技术、武装、产能建设。
· 优势：全面发展，稳健成长。
· 代价：负债率上升，但可控。】
【请宿主把握战略机遇，选择腾飞之路！】
又是贷款！而且这次额度更高，诱惑更大！系统这是铁了心要让他们在扩张的路上继续背债，而且背得更狠！
“我们……”林默深吸一口气，在意识中冷冷回应，“选择路径五：我们自己定。”
他不再理会系统的聒噪，看向同伴：“债要还，但不必全部。先还清临时额度剩下的45 SoU，断绝高利贷。然后，资金分四份。”
“一份，四十发子弹，用于采购生物胶体试制原料和必要工具，由莫里斯和埃德温先生负责，小规模试验。”
“一份，六十发子弹，用于升级团队基础装备，采购两把可靠步枪、补充弹药、以及必要的防护和爆炸物，由吴老和宛瑜负责。”
“一份，四十发子弹，作为应急储备和短期流动资金，绝不动用。”
“剩下的子弹，用于支付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仓库租金、原料采购，以及……尝试招募一个可靠的、懂点技术或者能打的帮手，以短期合约形式，缓解人力压力。”
这个方案折中了各方需求，既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债务和装备问题，也为技术发展和人力补充留下了空间，同时还保留了至关重要的储备金。
众人思考片刻，都点头同意了。这是目前最务实的选择。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分头行动时，埃德温忽然轻声开口：“林默，有件事……可能需要额外占用一点能源配额。我工作间里的一台旧式频谱分析仪，修复到了关键阶段，它需要稳定的中压电力进行最后一次校准。可能会让咱们这个月的能源账单……超支一点。”
能源？“夜鸮”内部的电力供应是收费的，而且价格不菲。他们的生产线已经是个耗电大户。
“大概多少？”林默问道。
埃德温报出了一个数字，让林默眉头微皱。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
“那台分析仪，有什么用？”苏宛瑜好奇地问。
“主要是分析一些……古老的能量信号特征。”埃德温解释得有些含糊，“或许能帮我们更好地理解静滞黑石，甚至……发现一些新的应用方式。”
听到可能与黑石相关，林默心中一动。他看了一眼埃德温那看似平静却隐含期待的眼神，想起莎拉的警告，又掂量了一下额外的能源成本。
“可以。”他最终点头，“但这部分超额能耗，需要从你的产品分成里抵扣。”
“公平。”埃德温欣然同意。
就在林默准备安排吴先生和苏宛瑜去采购装备时，仓库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年轻声音：
“请……请问，这里招人吗？我听说你们需要帮手……我，我会修点东西，也能看门……”
众人愕然对视。他们刚刚才内部决定要招人，这应聘者就上门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林默示意吴先生警戒，自己走到门后，透过观察孔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瘦削少年，衣服破旧但洗得还算干净，脸上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眼神紧张又带着希冀，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打着补丁的工具包。
在他身后不远处，黑市老头“鼹鼠”正佝偻着身子，对着林默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是“鼹鼠”介绍来的？
林默打开门，少年明显吓了一跳，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重复道：“我……我叫钉子……‘鼹鼠’爷爷说你们这里可能缺人手……我什么都能干，只要给口吃的，偶尔给几发子弹就行……”
他的能量反应很弱，生命场也显得瘦小，但似乎没有恶意。苏宛瑜的感知也确认了这一点。
林默打量着这个自称“钉子”的少年，又看了看他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工具包。
或许，这就是他们“隐形”的扩张中，第一个意外到来的“代价”——或者，是机遇？
而他们并不知道，在“夜鸮”上层某个隐蔽的监控室里，雷蒙德正看着屏幕上b-7仓库门口的影像，尤其是那个新出现的少年“钉子”，对着通讯器冷冷说道：
“新面孔？查一下。另外，给他们的能源供应线路，加点‘料’，要慢性的，不容易察觉的那种。既然他们喜欢用电，就让他们多用点‘好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