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为什么到我山洞里来?
左手紧按住腹部,在黑暗的山林中踉跄奔跑,后方隐约有追逐声,逃亡者深吸一口气,体力在一点一点消失,再不休息,就要坚持不住。
但哪里有可以喘息的地方?
前方黑乎乎,好像一个山洞,不知是否有人,但此时实在顾不得,一头钻了进去。
脚下是柔软的触感,仿佛海绵床垫,她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里面,干草的气息温暖地弥漫在鼻腔。
急促地喘息了几十下,力量一丝丝回到体内,她伏在地面,仔细谛听,外间仿佛暂时没有声音。
“呼!”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慢慢爬起来,打开微型手电,手拢着光,照向四面。
“吸!这是什么地方?”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佘凌哼唱着“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登山杖拨打着草丛,走到山洞边。
红茶陡然停下来,朝洞内狂吠。
佘凌的脊背登时绷紧,有什么在里面?莫非又是狼?
拧亮手电,将它挂在肩头,两手高举登山杖,佘凌一步一步踏进洞口。
“站住,不要动!”
洞穴深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很镇定,却隐隐有一点发颤。
佘凌微微转身,手电的光照向那边:“你是谁?居然用枪指着我,知道这里是谁的地方吗?你这是私闯民宅。”
天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虽然看口径不是很大,但这样近的距离,打在身上也很要命。
早知这样,自己该穿防弹服,戴防护头盔。
红茶窜到佘凌前面,不住地叫。
对方枪口微微一偏,朝红茶比了一下:“让它闭嘴!”
“不许你威胁我的狗!你放下枪,它自然不会再叫。”
会开枪吗?真的会开枪吗?只要不射中自己头部,打在肩膀或者腿上,去找水晶,应该还行。
佘凌头脑飞快转动:“不管你偷了什么东西,我都不会告发,天啊,你是不是贩卖大麻?不过算了,哪怕卖海洛因,也和我没关系,只要你离开这里,我只当从没见过你。如果需要食物,可以拿些红薯,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那边医药箱里,有一些抗生素。”
“谢谢,我已经用过了,另外,吃了半盒你的罐头。”
“午餐肉?那个已经过期了。我本来想拿它来喂狼,又想到盐分高,对狼的健康不好。”
“……只有它最方便,不用烹调,而且没有胀盖,尝一下,味道正常。”
“你可以煮红薯,有水,有自热包。是讨厌做饭吗?”
“我……你在这里,是什么职务?”
“灵活就业。”
“我偷运了一些违禁品。”
“果然是这样。等一等,那是什么?发报机,你来自北京。”
半躺在地上的短发女子瞳孔瞬间收缩,左手抓住那只草绿色的小匣,右手扣紧扳机,仿佛就要击发。
佘凌抬手蒙住脸:“真要命,她们正在找你。你赶快走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对方紧抿了一下嘴唇:“你是支持重庆,还是支持北京?”
“你们哪一边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平静生活,最好你们都别来找我。你立刻就走,有车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一点汽油?”
女子望着她:送瘟神也没有这么急。
“我走不了,子弹打在我小腹。”
佘凌差一点哭出来:“难怪你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办?虽然当过护士,但这种手术我做不了。”
对方眼睛微微一亮:“你是护士?”
“末世临时客串,只干过半年。”
“那也可以的,你来试一试。”
“绝对不行,一定会出事,而且这里器械不全,当时储存物资,没想到要做手术。”
“你还有什么办法?”
“除非找真正的医生。”
“你应该有医生朋友。”
“是的,有一个,我去找她,大概会来。但你一定要保证,这件事不牵连我们。”
女子沉吟一下:“你怎么会认得发报机?”
“自己装过无线电。”
“无线电爱好者?”
“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只是大战之后,为了生存,必须发生兴趣。嘿,你还没保证呢。”
女子收起了枪:“只要我恢复行动能力,立刻离开,即使发生意外情况,也不会暴露你们。”
山路上,一个人急匆匆地走。
前方终于望见营区,三三两两人影晃动,佘凌心头却更加不安,总觉得即使距离这样远,那些人的视线也能穿透自己身上的秘密。
自己在仙女山,为北京渗透人员寻求治疗方案。
终于来到医院。
“水晶,这样一件事,器械和药品已经备齐,你愿意参与吗?”
颜水晶沉吟一下:“什么血型?”
“不知道。我们尽力而为吧,拿血浆容易暴露。”
“既然要救人,总该彻底,我与血库管理员关系好,找她偷偷拿一包,应该可以。 ”
女人在山洞深处静静的躺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觉得自己快睡着了,流失的不仅是时间,还有自己的生命力。
那位阿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她根本就不会再来。
耳膜忽然有轻微的震动。
她倏地睁开眼睛,微微抬起枪口。
“嘿,你还在吗?”
是阿姨的声音。
“我在这里。”
“太好了,还能说话。我很怕到我回来,你已经昏过去。”
女人望着光影中奔进来的两个人:倘若我死了,你们要拖尸体出去也麻烦。
颜水晶解开她腰间的纱布:“要进行腹部探查,上全麻。”
女人道:“我选择局麻。”
“也好,节省麻醉剂。”
应急灯光从红薯堆上方照下来,颜水晶用针管推进麻药。
十分钟后,颜水晶用手术刀碰触她的腹部:“有感觉吗?”
“没有。”
“起效了,现在开始手术。”
仿佛听到锋利的手术刀割开皮肤的声音,如同冬天的雪落在地面,轻轻的刷刷声。
不多时,牵扯感从身体里传来,偶尔有尖锐的刺痛,好象在拉扯自己的肠道。
“我叫鹿丹,医生叫什么名字?”
“我们还是不必互通姓名了。”
鹿丹微微一笑:“你选择支持重庆吗?”
“你们两方,我哪边都不站。最好都不要来打扰,我只想安安静静生活。凌姐,牵开器。”
佘凌把牵开器递到她手中,瞥了一眼鹿丹:“这一台个人手术,占用了工作时间,医生要快一点回去,所以拜托少讲话,以便集中注意力。”
鹿丹抿一下嘴唇,不再说话,在心中默默计数:“……300……1000……3000……3500……3770。”
颜水晶剪断缝合线:“结束。手术成功,现在输血。凌姐,你后续观察,有问题再来找我。”
洞壁挂钩上的应急灯取下,佘凌挂起血袋:“辛苦你。医疗箱里有药品,你拿血浆费给管理员。”
鹿丹转动眼珠,医生打开药箱,在里面翻找:“有西格列汀吗?她从前提起过这种药。”
阿姨摇头:“我们熟悉的人,没有这种病,等我今天回去找找。”
颜水晶提着冷藏包,匆匆离开。
鹿丹开口道:“西格列汀,治什么的?”
佘凌坐下来,捧起阅读器:“糖尿病。”
“你能找到药?”
“试试看。”
鹿丹: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一定能拿到药?瞧瞧这一脸的平静。
佘凌瞧她一眼:“输血之后输抗生素,这一个白天应该能输完。白班时间最多到六点,不能值晚班,夜间你自己小心,明天早上我八点到岗。”
鹿丹点头:“已经很感激专人特护。”
然后闭上眼睛。
第二天,八月二十七号清早,山洞口一阵轻轻的脚步响,不多时,佘凌的身影出现。
鹿丹看一眼手表,七点五十九分,准时准点。
“有排气吗?”
“有。”
“几次?”
“两次。”
“要继续排,才能进食。你现在先上厕所,然后输液葡萄糖。”
十分钟后,从便盆上扶起鹿丹,挂上葡萄糖吊瓶。
“找到糖尿病药?”
“是的。”
“这样早送去给医生?”
“让孩子送过去。”
鹿丹眯起眼睛:“你走私药品?”
“算是吧。创口目前正常,没有发炎迹象,希望你一周能出院,我们想办法给你找辆车。”
到这一步,必须牵扯进蒋缇。
“国家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
“免了吧,只要你能悄悄离开,大家都谢天谢地。”
鹿丹还想再说几句话,但看佘凌头也不抬在读书,显然没兴趣同自己聊天,便闭了嘴,静静想事情。
上午,鹿丹接连排气,中午十一点,转头望向旁边,阿姨在煮一锅粥。
“喝米汤,很浓的。”
一只碗送到面前。
“什么时候可以喝粥?”
“三天以后,今天晚餐菠菜汤。”
鹿丹:明白,就是只有汤。
喝掉半碗米汤,鹿丹抬眼看向佘凌:“在读什么书?一个上午都很入迷。”
“《菲利斯日记》。”
“讲什么的?”
“爱尔兰大饥荒。”
“马铃薯病引发的那次?”
“是的。好险啊!本来以为出演《异乡人》,哪知差一点弄成这一本。”
鹿丹点点头:“种植品种太过单一,是很危险的。《异乡人》是什么?”
“穿越苏格兰,靠土豆度过大饥荒。”
“这真的是,成也土豆,败也土豆。”
喝掉一碗米汤,鹿丹又躺下来,真无聊,只好睡觉。
忽然之间,她睁开眼睛:“你在看什么?”
佘凌收回目光:“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还是不说吧。”
傍晚六点,悄悄钻出山洞,佘凌一颗心乱跳,走在外面,便仿佛暴露了目标,无形中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八月二十八号早上,佘凌进入山洞,松了一口气:“好些了吗?希望今天也平安度过。”
“我会尽快离开。”
佘凌清洗油菜:“我并不是说你连累了我,只是,确实风险很大。”
一道人影闪电般掠进:“阿姨,你在做什么?你,放下枪!”
菜盆打翻在地上,佘凌倏忽抬头:“何警官,别这样。”
鹿丹慢慢放下手里的枪。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何剑玉脊背一僵。
鹿丹微微地笑:“何警官,现在你可以放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