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老阿姨立志当黑户
“队长,上一次的报案人佘凌,要求接见。”
何剑玉从一叠资料上抬起头来:“你和她讲,暂时没有结果。”
“已经说过了,但她仍然要见你。”
何剑玉掐着眉心:“好吧,让她进来。”
娄劲飞转身出去,几分钟后,房门再次推开,佘凌踢踢踏踏走进来:“何警官,现在有一点线索吗?”
何剑玉看看她的脸,还好,不像上次那么严肃:“因为‘商业机密’,一些信息难以获得。”
滕忆死也不肯说,是谁找他买利多卡因。
至于申请警犬协助,也给驳了回来:“一个小小的案子,何必出动警犬?”
“对于这一个案件,建议不要抱太大希望。”
方舱各区域夜晚不会闭锁隔离,因此不能锁定窃贼就在本营区,而近来基地氛围十分紧张,没有许多精力追查一瓶药品的失窃,何况是利多卡因。
佘凌垂下头:“我能猜到的,但实在很失望,本来也知道,不该为这件事总是打扰,但实在控制不住。这不单纯是丢失一瓶药,每当想到黑暗的夜里,有人割开别人的帐篷钻进去,我身上就一阵发冷,所以就想来见你,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何剑玉心头的烦躁略微消散,点头道:“是的,我能理解。”
当年投身国安,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宁的环境,但现在,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对于普通人,盗窃是有恐吓性的,更何况如今的情况,窃案的威胁数倍放大。
很想缓解佘凌的恐慌,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何剑玉望向她的脚边:“兑换了物品?”
好大一个登山包。
佘凌弯下身,“刷”地拉开拉链,里面两个大大的草绿色金属罐,缝隙里还散落着一些塑胶袋。
“氯酸钾换来的压缩饼干。”
何剑玉微微一笑:“很好。”
佘凌笑了笑,提起一个饼干盒:“我也觉得很好,真心喜欢这个大铁桶,方方正正,清新大方,密封性好,又有提梁,可以放许多东西,如果在从前……”
假如末世没有发生,该是多么好呀。
何剑玉:虽然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饼干桶确实很好,烘焙的蛋黄酥,可以存放在里面,不容易受潮。
“不打扰你,你忙吧。”
佘凌将饼干桶放回包里,拉好拉链,背起登山包便要离开。
何剑玉站起身:“我送你出去。”
“太麻烦你。”
何剑玉一笑:“三天没有出基地,很想到外面透透气。”
佘凌露出两排牙齿:“每天在方舱里,感觉好像养殖场的鸡,出去看天和树,又要当胶囊人,其实我很想像从前那样,直接站在太阳下……”
何剑玉望着她:就会遭受辐射。
基地大门内侧,两个人穿起防护服,厚重的钢制门缓缓打开,一道阳光照射进来。
光线笼罩在何剑玉身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明知有辐射,但难以拒绝阳光的温暖。”
迈步来到门外,走了几步,佘凌左右看了看:“我没有那样急着回去,想到山上转转,如果你另外有事,就不必陪我了。”
何剑玉想了想:“我也想散一下步。”
山坡上,佘凌与何剑玉沿着小路走着。
“春天总算到了,这一个冬季,幸亏那一条军被。在基地里感觉不明显,四季都是同样的温度,到外面,冬季室温最低七度,就感到军品的好处,被子虽然薄,却保暖,裹紧身体,便不很冷。”
何剑玉轻轻笑着:“我喜欢在上面加盖一件军大衣。”
“我也好喜欢军大衣的,等将来有了钱,一定换一件,我现在一看到军装,就眼皮直跳,唯独军大衣例外。”
“已经过去一年时间,还是有这种感觉吗?”
佘凌点点头:“我这个人大概心胸狭隘,对于受过的创伤,久久不能忘怀。有的时候,其实也不能说一定是对方的过错,但我就是要记恨。”
突然发觉,自己有一点好像嘉琦。
向左转头,又向右转头,一双眼睛努力远望。
何剑玉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你在找什么?”
“竖井,我好想看一看竖井,在基地这么久,都没有看过。”
“竖井啊,我知道有一个,这边来。”
一路蜿蜒,在山上行进,半个多钟头之后,前方出现一个圆形洞口,混凝土材质,坚硬无比,直径大约十几米,向下望,深不见底,旁边树立一个标识牌,白底红字,“二十六”。
何剑玉与佘凌并肩站在井口,见佘凌扶住额头,抬起头来,何剑玉微微一笑:“感到头晕吗?”
佘凌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恐高。”
在边缘说话,都仿佛能听到回音。
“有上百米深,上一次的走私商,就是躲藏在这里。”
“啊,我听说过的。”
“就在那一次,发现了盲点。为了基地的安全,固定钢梯已经拆除,维护的时候会临时搭建爬梯,却仍然给人找到这里,作为安全屋,从此,我们加强了对所有竖井的监管,不允许私设攀爬工具。”
佘凌闭了闭眼睛,又低头向那黑黝黝的洞口望去:“真的可以久住,假如有办法得到水和食物。”
从前居然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即使给驱逐出基地,也不要紧,自己与母亲,可以在这样一口竖井之中安家,用铅板搭成窝棚,隔离洞口的辐射,食物与饮水完全不成问题,危险防范,有基地现成的安保,就在这里躲避两年,兑换到系统小屋,海阔天空。
唯一烦恼的,就是时不时会出现的维护人员。
何剑玉眼睛直直地望着竖井口:“怎样处理排泄物?”
“深夜倒进公共厕所。”
人员密集区之外,这些荒凉的地方,虽然公厕少,终究是有的,总有人要出来巡视。
佘凌微微笑着:“哪怕天塌下来,也有缝隙。”
何剑玉深深呼出一口气,真是个异想天开的脑洞,立志当黑户,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除了竖井,基地内有许多偏僻的导洞可供藏身,幸好基地食堂管理严格,否则凭借假饭票,便能解决就餐问题,想到基地里有人倒卖饭票,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正在考虑可能的人员藏匿问题,忽然腰间信号声响起,何剑玉抽出步话机:“喂?”
“队长,处长要你赶快回来,有重要任务。”
“我马上回基地。”
何剑玉向佘凌简短道别,快步走了,佘凌在后面慢悠悠下山去,二十分钟后,距离平地只有四五百米路,佘凌抬起头来,一串坦克从基地开出。
傍晚六点多,吃过晚饭,佘凌正与蒋缇谈天,滕忆高大的身影移动过来:“案子有眉目吗?”
“今天问过何警官,还在查。”
滕忆脸颊上的肉抽动两下:“是应该追查,盗窃要严惩。”
确实令人痛恨,偷偷摸摸的人,末世前只是令人蔑视,大战之后,想到这样的人,就想一刀挥过去,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末世之后,物资珍贵,有时候一点点食物药品,就涉及到生命。
但是这几天,疑点集中在自己身上,虽然许多人不说什么,但滕忆从他们的眼神看出,自己有嫌疑。
尤其是那个姓娄的,居然来问过两次,这是很罕见的,多数盗窃案,失主不会报案,即使报案,公安顶多来问一下,也就算了,这一次出动的是国安,侦讯两遍。
这让自己感到很烦,另外滕忆发现,其她人看佘凌的眼光也变了,居然有这样的关系,自己与万田每当谈起,也要啧啧两声,背靠国安局,狐假虎威。
看到滕忆的表情,佘凌道:“我也不愿意让你遭受困扰,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滕忆笑了笑:“现在大家都很需要安全感。”
说过两句话,滕忆大步向前走了,佘凌目送他的背影。
“凌姐,借一下你的灯光,周君做几道题。”
周坚带着周君,从关海丽帐篷出来。
佘凌把灯往那边移了移:“植物灯拿来做习题也是好的。”
转头向另一边,罗心世往这里望了一眼,扭开了头。
周坚笑着说:“方才我看滕忆来了。”
不远处炉火边的钱衡咳嗽两声:“他很郁闷的。”
佘凌耸耸肩:“这种时候,所有人都郁闷。”
钱衡又咳了两声:“从来不曾想过,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几乎就是一夕之间,转瞬间的巨变,只有小说敢这样写。”
佘凌噗嗤一乐:“因为直接从大灾变写起,前面情节都省略掉,黄金三章。”
网文之所以开篇就是灾难,是因为没人想看铺垫,前奏太长会流失读者。
蒋缇端着碗,一口水喷了出来。
周坚呵呵地笑:“这方面凌姐有经验。矛盾积累得很深,大战前,问题已经很严重,贫富差距大、阶层固化、社会财富分配不均衡,这种状况反映在当前,同样的利多卡因,不同的人不同用途。”
佘凌笑一笑:“售后机,修支架收九十元,‘人工贵’都贵在了老板那里,儿女去加拿大留学,打工人不过维持生活而已。”
以自己每月不足三千五的到手工资,只够基本开支,倘若仅凭这个收入,真的就是在生存。
周坚点点头:“学历贬值、年轻人失去希望、生育率下降,早就在悬崖边缘。”
佘凌抬头望向他:“大战前,你做什么?”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