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的深夜，林砚将苏清鸢送的草药包放在案头，指尖反复摩挲着布包上细密的针脚。白日里医馆的药香、她谈及草药时发亮的眼眸，还有分别时那盏摇曳的灯笼，在脑海中反复浮现。他翻开《南洋风物志》手稿，看到苏清鸢随手标注的草药注解，忽然觉得，光是 “常来医馆看看” 还不够 —— 她总困在诊桌与药柜之间，为病患操劳，或许该让她看看城外的春光，喘口气。
第二日清晨，林砚特意避开早朝高峰，让随从备好一辆轻便的马车，又去东市的糕点铺买了苏清鸢爱吃的桂花糕与杏仁酥，才往惠民医馆赶去。此时医馆刚开门，学徒们正忙着打扫庭院，苏清鸢则在大堂整理药箱，见林砚提着食盒走来，眼中满是诧异：“萧彻？今日怎的这么早？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身子好得很。” 林砚笑着将食盒递过去，“路过东市，想起你爱吃这家的糕点，便买了些。对了，今日医馆病患多吗？我有个不情之请 —— 想邀你去城外的玉泉山走走，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苏清鸢手中的药勺顿了顿，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低头看着药箱里的草药，轻声道：“可医馆还有病患要照料，学徒们虽能处理寻常病症，但若有急症……”
“我已跟你最得力的学徒交代过，若有急症，可派人去请太医院的人，或直接送往太医院。” 林砚早有准备，“再说，春日短暂，桃花也就这几日盛放，错过便要等明年了。你总为别人着想，也该给自己放半日假。”
学徒们见此情景，也纷纷劝道：“馆主，您就去吧！这些日子您都没好好休息，萧大人一片心意，您别辜负了！” 苏清鸢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又望了望林砚眼中的真诚，终于点头：“那…… 好吧，我去换件衣裳，很快就好。”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苏清鸢便换了一身淡粉色襦裙，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只插了一支珍珠发钗，少了几分医馆里的沉静，多了几分少女的鲜活。林砚看得微微一怔，随即笑着侧身：“走吧，再晚些，桃花就被晨露打蔫了。”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青石路向玉泉山而去。车窗外，田埂上的麦苗泛着新绿，农户们牵着牛犊往田间走，偶尔有几只白鹭从麦田上空掠过，留下清脆的鸣叫。苏清鸢撩开车帘，望着窗外的春光，眼中满是惊喜：“没想到城外的春色这么好，我竟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田野了。”
“你平日总在医馆忙碌，自然没机会细看。” 林砚递过一块桂花糕，“尝尝，还是热的。这家糕点铺的桂花，是用玉泉山的泉水腌制的，比别处的更香甜。” 苏清鸢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中散开，搭配着松软的糕体，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确实好吃，比我上次吃的更软糯些。”
马车行至玉泉山脚下，两人弃车步行。沿着石阶向上，两旁的桃树枝桠交错，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下，如同粉色的雪。苏清鸢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指尖轻轻捻着，眼中满是温柔：“小时候在家乡，后院也有一棵桃树，每到春天，我便会在树下看书，母亲会给我摘桃花做桃花羹。”
“那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试着做桃花羹。” 林砚笑道，“玉泉山的泉水清甜，用来煮羹正好。” 他指着不远处的观景亭，“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歇歇脚，正好看看山下的风景。”
观景亭里，两人并肩坐下。山下的农田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远处的京城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砖的光泽，偶尔有炊烟从村落中升起，袅袅娜娜地飘向天际。苏清鸢捧着温热的茶水，轻声道：“没想到从这里看京城，竟这般宁静。平日里在医馆，只听得见病患的咳嗽声与药杵的研磨声，倒忘了京城外还有这样的天地。”
“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林砚望着她，“等南洋那边安定些，我带你去看看金岛的海滩，听说那里的沙子是白色的，海水像蓝宝石一样；或是去丰谷岛，看看漫山遍野的番薯花，比这里的桃花还要热闹。”
苏清鸢眼中泛起光亮，却又有些犹豫：“可医馆还有许多病患等着我，我走不开……”
“医馆可以培养更多学徒，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林砚打断她，“再说，你也可以将惠民医馆的模式推广到海外，让更多人受益。你总说，医者仁心，可若连自己都困在一方医馆里，如何能将仁心播撒到更远的地方？”
苏清鸢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的对，是我太过固执了。或许，我也该像你说的那样，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能治病的草药。”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林砚，“这是我昨日用岭南草药做的香囊，能驱虫避邪，你带在身上，也好过总喝安神茶。”
林砚接过香囊，里面的草药香气清淡却持久，他小心地系在腰间，笑道：“这可比什么珍宝都珍贵。对了，我还听说玉泉山的山泉能酿桃花酒，我们下山时可以装些泉水回去，下次你来侯府，我们一起酿桃花酒。”
“好啊。” 苏清鸢点头，脸上的笑容比身旁的桃花还要明媚。
夕阳西下时，两人提着装满山泉的陶罐，并肩走下玉泉山。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桃花瓣的石阶上。苏清鸢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片压平的桃花瓣，递给林砚：“这个给你，夹在书里，下次看到，便想起今日的春光。”
林砚接过花瓣，小心地放进《南洋风物志》里，与苏清鸢的草药注解放在一起。他望着身旁巧笑嫣然的女子，忽然觉得，朝堂的权谋、家族的责任，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 —— 眼前的春光、手中的山泉、身边的人，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风景。
马车驶回京城时，暮色已浓。林砚将苏清鸢送到医馆门口，轻声道：“今日谢谢你陪我出来，我很开心。” 苏清鸢脸颊微红，轻声应道：“我也很开心。下次…… 下次若有时间，我们可以去看看城外的油菜花，听说再过几日就要开了。”
“好，我记下了。” 林砚笑着点头，目送苏清鸢走进医馆，直到那盏 “济世救人” 的灯笼再次亮起，才转身登上马车。车中，他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又翻开书里的桃花瓣，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 原来，忙碌的岁月里，除了家国天下，还有这样温柔的时光，值得细细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