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坐在书房里,桌上堆满了情报。
三天时间,两千多线人送来的消息像雪片般涌来。
贵族家闹鬼,街道有怪事,村庄失踪人口,教派暗中活动...各种各样的案子,真真假假,需要仔细甄别。
大部分情报都经过雷蒙德筛查后,只有数百份送到他这里来。
凯撒翻看着这些情报,一份份筛选。
大部分都是普通刑事案件,盗窃、斗殴、纠纷,跟超自然无关。
有些是迷信传言,什么祖宅有鬼魂、水井出怪声,实际上只是老鼠或者风声。
但也有一些...
凯撒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
这份情报提到一个村庄,连续三个农奴离奇死亡,死状诡异,身体干瘪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
另一份情报说,某个贵族府邸的地下室传出怪声,管家派人去查看,下去的人都失踪了。
还有一份提到,城西的一座废弃教堂,每到午夜就会传出诵经声...
凯撒将这些可疑的情报单独放在一边。
这些案子,值得亲自去调查。
每一个背后,都可能藏着恶魔、邪教或者失控的术士。
每一个,都是行走的深渊进化点。
敲门声响起。
进来。凯撒头也不抬。
雷蒙德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大人,这是刚刚汇总上来的一个案子,我觉得...有些诡异。
大概率就是恶魔事件!
凯撒抬起头:什么案子?
麦田村,罗森领的一个小村庄。雷蒙德把文件递给凯撒,有个农奴失踪了,但失踪前的经历...很不对劲。
凯撒接过文件,翻开。
里面是详细的调查报告,记录了农奴托马斯失踪前的种种怪事。
还有村民们的证词,管家的汇报...
凯撒一页页翻看,眉头越皱越深。
有意思。他放下文件,准备马匹,我们去罗森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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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村。
托马斯扛着锄头,在夕阳下走向自己负责的那片麦田。
他28岁,丘吉特家的农奴,从出生起就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父亲是农奴,祖父也是农奴,世世代代都是。
今天的活儿不重,翻翻土,清理一下杂草。
托马斯走到田边,准备放下工具,却突然愣住了。
田中央,立着一个稻草人。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确实是个稻草人——木棍支撑着躯干,破旧的麻布衣服,稻草做的身体。脸是用麻布缝的,五官歪歪扭扭。
但...托马斯记得很清楚,早上来的时候,这里没有稻草人。
他走近了一些,仔细观察。
稻草人就那么静静地立着,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
谁弄的?托马斯嘀咕着,可能是哪个邻居的恶作剧吧。
他没多想,收拾好工具,回家了。
晚上,托马斯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很快睡着了。
然后...
梦来了。
托马斯发现自己站在麦田中央。
周围还是那片熟悉的田野,夕阳西下,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
但他的手上戴着镣铐。
粗重的铁链绑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锁链哗啦作响。
抓住他!这个逃奴!
身后传来愤怒的呼喊。
托马斯猛地转身,看到一群人骑着马冲过来。为首的是个贵族,但他的脸...托马斯看不清,就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样,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那人穿着华丽的长袍,手里握着马鞭。
我...我没逃跑!托马斯想解释,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还敢狡辩!那个看不清脸的人一挥手,绑起来!
几个壮汉冲上来,把托马斯按倒在地。
他拼命挣扎,但铁链太重了,他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完全反抗不了。
不!不要!我没有逃跑!托马斯大喊着,求求你们,我真的没有——
没人听他解释。
壮汉们把他拖到田中央,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根粗大的木桩。
他们把托马斯绑在木桩上,手臂向两侧展开,绳子勒进肉里,疼得他直叫。
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模糊的人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我没有逃——
一鞭子抽在托马斯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能感觉到脸上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下来,流进嘴里,咸的。
给我在这里晒着,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冷冷地说,晒到死为止。
然后他们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只留下托马斯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吊在田中央。
太阳升起来了。
金色的阳光洒在麦田上,很美,很温暖。
但对托马斯来说,那是地狱。
阳光越来越毒辣,炙烤着他的皮肤。
他能感觉到皮肤在发烫,在发红,在灼烧。
汗水流下来,浸湿了衣服,然后被太阳晒干。
渴。
好渴。
水...给我水...托马斯沙哑地喊着。
远处,农奴们在田里劳作。
他认出了他们——那是他的邻居老约翰,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彼得,那是他的表弟马修...
老约翰!托马斯用尽力气喊,给我点水!求求你!
老约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低下头,继续干活。
彼得!彼得!托马斯的声音都哑了,帮帮我!我快死了!
彼得弯着腰,在田里除草,好像根本没听到。
马修...表弟...求求你...托马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就一口水...一口就行...
马修走过他身边,扛着锄头,眼睛看着前方,仿佛托马斯是空气。
没人理他。
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
他们继续劳作,继续说笑,继续生活。
而托马斯就这样被吊在田中央,像个...稻草人。
太阳继续升高。
正午的时候,托马斯已经没有力气喊了。
他的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
饿。
好饿。
胃在翻搅,肠子在绞痛,五脏六腑都在哀嚎。
吃的...给我吃的...他嘴唇开裂,鲜血渗出来。
旁边的田里,农奴们坐下来休息,吃午饭。
黑面包,水,偶尔还有一点咸鱼。
托马斯能闻到食物的香味。
他的口水流下来,混着血迹。
一点就行...就一点...他哀求着,我快饿死了...
没人回应。
他们就那么吃着,聊着,笑着。
距离托马斯不到十米。
但没人看他。
没人听他。
他不存在。
太阳慢慢西沉。
托马斯已经不喊了。
他没有力气了。
饥饿,干渴,炙热,绝望...
所有的感觉混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撕碎。
他的皮肤晒伤了,起了水泡,裂开,流出脓水。
嘴唇干裂到翻起,舌头肿胀,眼睛干涩到睁不开。
他还活着。
但他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死去。
生命力在流失,像沙子从指缝间滑落,抓都抓不住。
第二天。
太阳又升起来了。
托马斯还在那里。
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任由阳光炙烤。
农奴们继续劳作。
他们从他身边走过,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谈论着昨晚谁家的鸡被偷了,谈论着下个月的集市。
没人谈论托马斯。
好像他从来不存在。
第三天。
托马斯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只有无尽的饥渴和灼热。
还有那种被遗忘、被抛弃、被当成东西一样挂在那里的绝望。
我是人...
我还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没人看我...
第四天。
托马斯不动了。
他的皮肤晒成了焦褐色,干瘪得像枯木。
眼睛睁着,但没有光。
嘴巴张着,但没有声音。
他死了。
那个面容模糊的人骑着马过来,看了他一眼。
把他做成稻草人,那个模糊的人影平静地说,立在这里,警告那些想逃跑的蠢货。
仆人们上前,把托马斯从木桩上解下来。
他的尸体轻得可怕,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他们切开他的身体,把内脏掏出来,扔到一边。
然后往里面填稻草。
一把,两把,三把...
直到把空荡荡的身体填满。
最后,他们把尸体重新挂回木桩上。
破旧的麻布衣服,稻草做的身体,干瘪的脸皮绷在头骨上。
一个完美的稻草人。
它立在田中央,空洞的眼睛望着远方,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农奴们路过的时候,会看它一眼。
然后低下头,加快脚步。
没人想成为下一个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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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猛地坐起来,浑身大汗淋漓。
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手在颤抖。
梦...
那是梦...
但太真实了。
那种饥渴,那种灼热,那种绝望...
他现在还能感觉到。
托马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在。
他的脸还在,皮肤完好,没有晒伤,没有裂开。
他还活着。
他不是稻草人。
托马斯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个梦...他喃喃自语,只是个该死的梦...
但他知道,这个梦他永远忘不了。
那种被遗忘、被抛弃、被当成东西的感觉...
太清晰了。
第二天一早,托马斯去了田里。
阳光很好,麦田金黄,微风轻拂。
一切都很正常。
但托马斯的目光,死死盯着田中央那个稻草人。
它还在那里。
在阳光下,稻草人投下一片阴影。
托马斯慢慢走近。
仔细看。
稻草人的脸是用麻布缝的,五官歪歪扭扭,很粗糙。
但...
托马斯眯起眼睛。
那五官的位置...好像变了?
昨天看的时候,眼睛明明是往左歪的,但现在...好像是正的?
还有嘴巴,昨天是向下弯的,像在哭。但现在...
像在笑?
托马斯后退一步,心跳加速。
不对...一定是我记错了...
他盯着稻草人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做出决定。
拆了它。
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拆了,烧掉,就不会再做那种梦了。
托马斯冲上前,一把抓住稻草人的胳膊,用力往下拽。
木棍咯吱作响,稻草人晃了几下,然后被拽倒在地。
托马斯喘着粗气,开始撕扯稻草人。
先是衣服,破旧的麻布被撕成碎片。
然后是身体,稻草被一把把扯出来,扔得到处都是。
木棍被折断,扔到一边。
最后,只剩下那张麻布缝的脸。
托马斯盯着那张脸,手在颤抖。
撕还是不撕?
犹豫了几秒,他一咬牙,抓住麻布,用力撕开。
撕拉——
麻布裂开了。
里面...
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团稻草。
普通的稻草。
托马斯松了口气,把麻布也扔到一边。
就这样...就这样而已...
他站起来,看着散落一地的稻草和破布,突然笑了。
我真是疯了,被个稻草人吓成这样。
托马斯转身离开,继续干活。
他觉得轻松多了。
那个梦,应该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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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托马斯扛着锄头来到田里。
他哼着小曲,心情不错。
但当他走到田边,抬起头的时候——
他愣住了。
田中央,稻草人又立在那里了。
完好无损。
破旧的麻布衣服,稻草做的身体,麻布缝的脸。
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托马斯的锄头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站着,盯着那个稻草人,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能...
他昨天明明把稻草人拆了,撕了,稻草扔得到处都是...
怎么...
怎么又回来了?
托马斯慢慢走近,手脚冰凉。
稻草人就那么立着,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它的脸...
托马斯盯着那张麻布缝的脸。
五官还是歪歪扭扭的,但...
为什么感觉...
像在看他?
托马斯浑身发冷,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他不敢再碰那个稻草人了。
不敢再靠近。
接下来几天,托马斯绕着那片田走。
他找别的农奴换了活儿,宁愿去更远的田里干活,也不想靠近稻草人。
但...
他的身体开始出问题了。
第一天,他觉得有点累,以为是干活太多了。
第二天,累的感觉更重了,浑身没力气。
第三天,他几乎站不稳,锄头都举不起来。
第四天,他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我怎么了...托马斯摸着自己的脸,为什么这么虚弱...
他的皮肤变得粗糙,暗淡,好像失去了光泽。
眼睛凹陷,脸颊消瘦。
生命力...
好像在一点点流失。
托马斯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稻草人。
一定是那个稻草人!
它在吸他的命!
第五天晚上,托马斯强撑着爬起来。
他拿起一根火把,颤颤巍巍地走向田里。
月光下,麦田寂静无声。
稻草人立在田中央,像个黑色的剪影。
托马斯走近,举起火把。
我要烧了你...他沙哑地说,烧成灰...
火光照亮了稻草人的脸。
托马斯看清了那张脸。
然后...
他愣住了。
那张麻布缝的脸...
五官的轮廓...
那个略微下垂的眼角...
那个微微翘起的鼻子...
那个薄薄的嘴唇...
托马斯慢慢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眼角...
鼻子...
嘴唇...
一模一样。
稻草人的脸...
是他的脸。
这...这是我?托马斯盯着稻草人,喃喃自语。
那如果稻草人是我...
那我是谁?
托马斯的手在颤抖,火把掉在地上。
火焰熄灭了。
黑暗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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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庄园。
埃里克·罗森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丝绸被子,枕着天鹅绒枕头。
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房间温暖舒适。
埃里克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
他坐起来,浑身大汗淋漓。
丝绸被子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
梦...那是梦...他喃喃自语。
但那种感觉...
那种变成农奴的卑微...
那种发现稻草人的不安...
还有那个梦中梦——被绑在木桩上,活活晒死,做成稻草人的绝望...
全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他现在还能感觉到太阳炙烤皮肤的灼热感,还能感觉到那种极致的饥渴。
埃里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在。
他的脸还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
细腻的皮肤,没有老茧,没有裂口。
他还是埃里克·罗森,罗森领的领主。
不是那个叫托马斯的农奴。
埃里克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个梦...只是个荒唐的梦...
但那天晚上,他再也没能睡着。
第二天晚上,梦又来了。
同样的梦。
他又一次变成了农奴托马斯,在田里干活,发现稻草人。
然后晚上睡觉,做那个被处决的噩梦。
醒来时发现稻草人的脸越来越像他。
这次比第一次更真实。
所有的感觉都更加清晰。
埃里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哭。
第三天晚上。
第四天晚上。
每一晚都是同样的梦。
每一次都更真实。
埃里克开始害怕了。
他不敢睡觉,强撑着熬夜。
但人总要睡。
当他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
梦就会来。
而且他开始分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他是贵族埃里克·罗森。
但梦里,他是农奴托马斯。
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开始怀疑...
哪一个才是真的?
他真的是埃里克·罗森吗?
还是说...
他其实是农奴托马斯,而埃里克·罗森只是托马斯做的一个美梦?
也许他现在还躺在那个破旧的稻草床上,梦到自己是个贵族...
不,不对...
他是埃里克...
他是...
托马斯?
这个想法让埃里克恐惧到发抖。
他找来管家,让他联系圣安东尼城那个新成立的机构——肃清司。
他听说那些人专门处理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需要帮助。
否则...
他怕自己会疯。
---
埃里克还在想着这个可怕的问题,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大人!管家安东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肃清司的人到了!
埃里克猛地坐起来。
来了!
他们终于来了!
让...让他们进来!埃里克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下床,匆忙洗漱,换上长袍。
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堪,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有深深的黑眼圈。
但至少...
至少他还是埃里克·罗森。
还是贵族。
不是农奴。
埃里克深吸一口气,走出卧室,来到会客厅。
会客厅里,两个人已经在等候。
一个年轻的男子,黑发黑眸,穿着简洁的黑色长袍,气质沉稳。
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站在旁边,恭敬地保持着距离。
您就是肃清司的负责人?埃里克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是埃里克·罗森。
年轻男子点头:我是凯撒·蒙特菲奥雷。接到您的求助,特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