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路法那宁静中透着几分“暗流涌动”的小院,乔奢费和彦继续在地球上的拜访之旅。下一站,是库忿斯家。
根据彦提供的地址,两人来到了位于华夏东部沿海一座繁华都市的高档住宅区。与路法隐居的古朴小镇截然不同,这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充满了现代都市的喧嚣与活力。库忿斯的家在一栋可以俯瞰海景的顶层复式公寓。
乘坐高速电梯直达顶层,门铃响起后不久,房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可爱小熊围裙、粉雕玉琢、约莫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门外的陌生来客。
“你们找谁呀?”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
“我们找阿库。”彦弯下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爸爸!有漂亮的姐姐和叔叔找你!”小姑娘扭头朝屋里喊道,声音清脆。
很快,一个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库忿斯!与曾经那个暴躁易怒、满脑子复仇的糙汉子判若两人,此刻的库忿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发际线似乎还稍微后退了一点点,颇有几分“幸福肥”的趋势。
“小乔?!彦?!你们怎么来了?!”看到乔奢费和彦,库忿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侧身让开,“快请进!快请进!莉莉!快看谁来了!”
乔奢费和彦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温馨舒适。阳台上种满了绿植,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名为“家”的安宁气息。
一个穿着居家服、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金发女子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正是库忿斯的妻子,那位名字和外貌都与库忿斯曾经的恋人“莉莉”一模一样的小天使(鹤熙专门弄出来的)。看到乔奢费和彦,她脸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礼貌的笑容:“乔大哥,彦姐,你们来了,快坐。饭马上就好。”
“打扰了。”乔奢费笑着点头,和彦在沙发上坐下。那个叫小莉的小姑娘一点不怕生,蹦蹦跳跳地跑到库忿斯身边,抱着他的腿,好奇地偷偷打量乔奢费。
“这是我女儿,库小莉,今年七岁了。”库忿斯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幸福,“小莉,叫乔叔叔,彦阿姨。”
“乔叔叔好!彦阿姨好!”小姑娘乖巧地叫人,声音甜得像蜜。
“小莉真乖。”彦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乔奢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库忿斯,这个曾经因为恋人被巴尔格姆杀死,还把自当日本人整的混蛋,如今却成了他们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成家立业、有妻有女、过着平凡幸福生活的人。
看着库忿斯围着围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听着他妻子温柔的叮嘱声,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闻着空气中家常菜的香味……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涌上心头。有对兄弟获得幸福的真心祝福,但更多的……是一种把他大卸八块的冲动?
我堂堂修罗王都没有的东西,库忿斯这个“唐氏”居然有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而库忿斯,这个曾经最冲动、最“没脑子”的王八蛋,居然阴差阳错,抓住了最简单、也最真实的幸福。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知冷知热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我一点都不羡慕……真的……’乔奢费在心中对自己说,但嘴角那抹勉强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壁垒,像是被某种力量侵蚀,出现了一丝裂缝,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蔓延,几乎要让他质壁分离!
“小乔,来尝尝这个,莉莉的拿手菜,糖醋排骨。”库忿斯热情地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乔奢费碗里,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好,谢谢。”乔奢费回过神来,连忙道谢,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这顿饭,就在这种看似热闹、实则乔奢费心思飘忽的氛围中结束了。饭后,库忿斯的妻子带着女儿去洗漱,客厅里只剩下乔奢费、彦和库忿斯。
库忿斯给乔奢费倒了杯茶,感慨道:“小乔,说实话,有时候想想,就跟做梦一样。当年咱们被皮尔那个老王八蛋陷害,成了过街老鼠,满脑子都是报仇。谁能想到,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地球上过日子,还有了家……”
他顿了顿,看着乔奢费,语气真诚:“小乔,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带兄弟们回阿瑞斯,洗刷冤屈。兄弟们心里都记着你的好。但是……说句实在话,现在这样,也挺好。回去了又能怎样?皮尔王倒了,咱们的罪名洗清了,然后呢?银河系那么多被我们……毁掉的星球,死去的无辜生命……这笔债,怎么算?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留在这边,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挺好。”
库忿斯的话,说得很直白,也很实在。这不仅仅是他的想法,也代表了如今大多数幽冥军团老兵的心态。岁月磨平了棱角,平淡的生活消解了仇恨。
对于过去犯下的罪孽,他们选择了逃避。回去,意味着要直面那段血腥的历史,意味着可能永无宁日的良心谴责。留在这里,看着那一颗颗似是而非的星球,就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曾经的一切其实根本没发生过。虽然背井离乡,但是他们却能获得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乔奢费沉默地听着,心中那股莫名的空落感更重了。库忿斯都放下了,其他兄弟也放下了吗?
果然,在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时间里,乔奢费和彦穿梭于地球乃至银河系各处,拜访了安迷修(成了宇宙知名钢琴家,依旧单身)、库拉(目前人气超高的穿梭艇运动员)、巴鲁(银河系天使集团房地产金牌销售)、沙宾(银河系刑警队连续十届优秀警员)等一众老兄弟。
大家的境况各不相同,有的像库忿斯一样,融入了地球生活;有的像安迷修一样全宇宙跑;还有的干脆隐姓埋名,开了个小店,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无一例外,当乔奢费隐晦地提及“回家”的可能性时,众人的反应都出奇地一致:感激将军的挂念,但对回归阿瑞斯,普遍兴致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恐惧?
恐惧什么?恐惧面对过去的罪孽?恐惧打破眼前的平静?
乔奢费忽然明白了。兄弟们不是不想家,而是……不敢回家。阿瑞斯是他们的家,但也是他们背负血债的起点。在那个世界,他们是十恶不赦的银河战犯。而在这里,在超神宇宙,他们只是普通人,可以选择任何想做的事。这种身份的巨大反差,这种用新的“功绩”来麻痹自已、抵消旧日罪责的脆弱平衡,一旦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能回去看看当然好,回不去也无所谓,反正在这边我们活得更轻松更自在。”这是巴鲁在喝酒时,拍着乔奢费肩膀说的醉话,却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轻松?自在?乔奢费看着酒吧窗外浩瀚的星空,心中一片冰凉。这种用逃避换来的“轻松”,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还是说……这只是一剂自我欺骗的麻醉药?亦或者……贪嗔痴又回来了?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乔奢费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拼命想要与失散的家人团聚,却发现家人们早已习惯了新的生活,甚至……害怕回到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旧家。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他的精神开始恍惚,眼前兄弟们的笑脸变得模糊,耳边的话语变得遥远。
恍惚中,他仿佛感觉到,在自已意识的最深处,那片被混沌星云笼罩的未知区域,有两个一直沉寂,与他本源一体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似乎……动了一下?其中一个,散发着一股冰冷、死寂、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了的“存在”,其表面的封印,似乎因为自已此刻剧烈波动的情绪和信念动摇,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乔奢费猛地惊醒,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精神分裂?还是直正的乔奢费?沉睡?苏醒?
难道……我一直以为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在我这具身体里,还沉睡着……真正的乔奢费和乔峰?是因为跨越多元宇宙的消耗?还是……更早以前就存在的隐患?如果他们是“真”的……那我是谁?我所经历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临死前的幻想?就当他准备仔细检查时,发现那种感觉……消失了。
乔奢费看着窗外璀璨的星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