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裹着焦土味吹进御书房时,唐宁正捏着一份来自兖州的急报。信纸边缘被手指攥得发皱,上面“蝗灾已蔓延至三州,万亩良田颗粒无收”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疼。桌案上还堆着七份同是报灾的奏折,从兖州到徐州,再到豫州,短短十日,蝗群已啃食了近二十万亩庄稼,地方官的奏报里满是“百姓逃亡”“粮价飞涨”的字眼。
“一群饭桶!”唐宁将奏折摔在案上,墨砚里的墨汁溅出,在“蝗灾”二字上晕成一片黑渍。户部尚书张敬、工部尚书刘远和负责农事的司农寺卿李谦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连呼吸都放轻了——前朝也曾闹过蝗灾,地方官要么烧香拜佛求“蝗神”退去,要么组织百姓盲目捕蝗,最后都因调度混乱、人心涣散,让蝗灾酿成大饥荒,如今轮到他们面对这局面,竟也想不出半分办法。
“陛下,兖州知府已组织百姓捕蝗,可蝗群太多,百姓们捕不过来,有的还怕蝗灾是‘天罚’,不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稼被啃……”李谦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就被唐宁打断。
“天罚?”唐宁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大启农事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兖州的位置,“朕在军营时,遇到山洪暴发,士兵们没等老天爷开恩,就自己扛着沙袋筑堤坝;遇到敌军偷袭,没等神明保佑,就自己提着刀拼杀。现在不过是一群虫子,百姓们就怕了?地方官就乱了?从今天起,用军队的动员模式组织百姓捕蝗,谁也别想躲!”
张敬猛地抬头:“陛下,用军队模式?可百姓不是士兵,没有纪律,也没有统一指挥,要是强行组织,恐怕会引发民怨……”
“民怨?”唐宁转身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蝗灾啃完所有庄稼,百姓们没饭吃,才会真的有民怨!军队动员讲究‘统一指挥、分工明确、奖惩分明’,把这套用到捕蝗上,既能快速灭蝗,还能让百姓们知道,靠自己的双手就能活下去,比求神拜佛管用!”
当天下午,唐宁立刻召集禁军统领陆峥、地方各州知府的文书代表,在御书房制定“捕蝗动员令”的细则。御案上摊着一张军营的“作战部署图”,唐宁指着上面的“兵力调配”“任务分工”字样说:“就照着这个来,把‘士兵’换成‘百姓’,把‘作战区域’换成‘受灾州县’,把‘歼敌目标’换成‘捕蝗数量’,咱们打一场‘灭蝗攻坚战’!”
经过五个时辰的反复商议,最终确定了“捕蝗动员令”的六条核心规则,由八百里加急传往各受灾州县:
1. 分区作战:将每个受灾州县按“乡”划分为“捕蝗战区”,每个战区设“总指挥”(由知州或知县担任)、“副总指挥”(由当地乡绅或有威望的老农担任),仿照军队“营-队-班”的编制,将百姓按十户为一“班”、五十户为一“队”、两百户为一“营”编组,每班设“班长”、每队设“队长”,层层负责,统一调度;
2. 武器配置:朝廷拨款给各战区,统一制作“捕蝗工具”——用竹篾编的“捕蝗网”(仿军队的捕俘网)、铁制的“挖蝗蛹铲”(仿军队的工兵铲)、陶制的“装蝗罐”(仿军队的粮罐),每户发放一套,由班长统一登记管理,丢失或损坏需照价赔偿;
3. 任务量化:每天清晨,各战区总指挥根据蝗灾严重程度,给每个“营”下达“捕蝗任务”——轻灾区每营每日需捕蝗五十斤,中灾区八十斤,重灾区一百二十斤,任务完成情况由队长统计,上报总指挥,每日酉时在各乡“公告栏”公示,未完成任务的营需“加练”(延长捕蝗时间一个时辰);
4. 奖惩机制:完成当日任务的“班”,每户奖励粮食两斤;超额完成三成以上的“队”,队长奖励银子五两,队里每户额外奖励粮食一斤;连续三天完成任务的“营”,总指挥可向朝廷申请“捕蝗先锋营”锦旗,全营每户额外奖励布匹一匹;若发现有百姓偷懒耍滑、虚报捕蝗数量,或班长、队长包庇纵容,轻则扣除当日粮食奖励,重则罚去“筑蝗堤”(加固田埂防止蝗群扩散)三天,且不得参与后续奖励评选;
5. 后勤保障:每个战区设“后勤补给点”(仿军队的战地医院和粮草库),由朝廷派来的太医负责救治中暑或被蝗群叮咬的百姓,由户部派来的官员负责发放粮食、饮水,补给点的物资每日清点,严禁任何人克扣,若发现后勤官员贪污,直接押解回京问斩;
6. 战术指导:朝廷派“农战顾问”(由司农寺的官员和有灭蝗经验的老农组成)前往各战区,教授百姓“科学捕蝗法”——白天用捕蝗网捕捉成虫,傍晚在田埂旁挖“诱蝗坑”(坑里放干草,点燃后用浓烟熏蝗),夜间组织“挖蛹队”,在庄稼地周围挖半尺深的坑,捕捉地下的蝗蛹,切断蝗群繁殖链,每个顾问负责三个战区,每日巡查指导,确保捕蝗方法正确。
动员令传到兖州时,知州王正正在府衙里焦头烂额。百姓们要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要么聚集在土地庙前焚香磕头,有的甚至已经收拾行李准备逃荒,听到朝廷的“捕蝗动员令”,都觉得新鲜又怀疑。
“让咱们跟当兵的一样编班组队?还要每天交捕蝗数量?”一个老农拄着拐杖,站在府衙门口的公告栏前,皱着眉对身边的人说,“以前闹蝗灾,官府只会催着交税,现在还要管咱们怎么捕蝗,不会是想借着捕蝗的名义搜刮粮食吧?”
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就是!粮食都快被蝗虫啃光了,朝廷还要咱们交捕蝗任务,交不上还要罚,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王正急得满头大汗,正要上前解释,突然看到远处来了一队禁军,为首的正是带着“农战顾问”赶来的陆峥。陆峥翻身下马,走到公告栏前,拿起一份动员令,大声对百姓们说:“乡亲们,陛下知道大家怕蝗灾,也知道大家没粮食吃,所以才下了这个动员令。朝廷不仅给大家发捕蝗工具,还管饭、管药,只要大家好好捕蝗,完成任务就能领粮食,超额完成还能领银子,这不是搜刮,是帮大家活下去!”
说着,陆峥让人把带来的捕蝗网、挖蝗蛹铲和装蝗罐搬到府衙前的空地上,又让人抬来两袋粮食:“大家看,这些工具现在就发给大家,每户一套;这些粮食,只要今天报名入‘营’,就能先领一斤,算是‘安家粮’。咱们现在就组队,跟着农战顾问去田里捕蝗,中午管饭,晚上回来统计数量,够数了再领粮食,好不好?”
百姓们看着地上的工具和粮食,都有些心动。刚才说话的老农犹豫着上前,拿起一把挖蝗蛹铲,试了试手感:“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只要捕蝗就能领粮食,不骗咱们?”
“绝不骗人!”陆峥拍着胸脯,“陛下说了,要是有官员敢克扣大家的粮食和奖励,你们直接写信告诉陛下,陛下定斩不饶!现在,愿意入营捕蝗的,来这边登记,领工具和粮食!”
有了老农带头,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不到一个时辰,兖州城周边三个乡的百姓就编好了八个“营”,拿着工具跟着农战顾问往田里去了。王正看着整齐列队的百姓,松了口气,对陆峥说:“陆统领,还是陛下的法子管用,要是按以前的老办法,咱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组织起人来。”
陆峥笑着说:“军队打仗靠的就是纪律和分工,捕蝗跟打仗一样,没人指挥、没人带头,再多人也没用。现在有了编制,有了任务,还有奖励,百姓们自然有干劲。”
果然,当天下午,兖州的捕蝗就有了成效。农战顾问教大家用捕蝗网在庄稼地里“拉网捕蝗”,十个人一组,一人在前边用竹竿驱赶蝗群,其他人举着网在后面堵,不到一个时辰,一个班就捕了二十多斤蝗虫;傍晚,大家又在田埂旁挖诱蝗坑,点燃干草后,浓烟把周围的蝗群都熏了过来,掉进坑里的蝗虫厚厚一层,一个队晚上就收了三十多斤;夜间的挖蛹队也没闲着,在庄稼地周围挖了一圈坑,挖出的蝗蛹装了十几个陶罐。
当天酉时,各营的捕蝗数量统计出来,八个营中有六个营完成了任务,其中一个营还超额完成了五成。王正按照动员令,给完成任务的班发了粮食,给超额完成的队发了银子,还在公告栏上贴了“捕蝗进度表”,把每个营的成绩都写得清清楚楚。
拿到粮食和银子的百姓们都乐开了花。老农捧着两斤粮食,对身边的人说:“你看,我就说陛下不会骗咱们!今天捕蝗不仅没饿着,还多领了粮食,明天咱们得早点去,争取再超额完成任务,多领点银子给孙子买糖吃!”
第二天,兖州又有更多百姓报名入营,连之前准备逃荒的人都留了下来。其他受灾州县也纷纷效仿兖州的做法,不到十天,各受灾州县的“捕蝗大军”就组建完成,每天捕蝗的数量都在增加——轻灾区从每日五十斤涨到八十斤,中灾区从八十斤涨到一百一十斤,重灾区从一百二十斤涨到一百六十斤,蝗群的蔓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可问题也随之出现。徐州沛县的一个“营”,因为队长私藏了朝廷发放的粮食,只给百姓们发了一半,百姓们得知后,集体罢捕,还把队长绑到了沛县知县的府衙前。知县不敢擅自处理,只能八百里加急向唐宁奏报。
唐宁看到奏报后,当即下旨:“将私藏粮食的队长押解回京,斩首示众;沛县知县监管不力,降为县丞;另派户部官员前往沛县,重新发放粮食,安抚百姓,确保捕蝗不中断。”
旨意传到沛县时,百姓们正在府衙前请愿,看到押解队长的禁军和重新送来的粮食,都安静了下来。新派来的户部官员当着百姓的面,将队长的罪行宣读一遍,然后按旨下令斩首,又把粮食一一发放到百姓手中:“乡亲们,陛下说了,谁要是敢动大家的救命粮,不管他是谁,都要依法处置。现在粮食发下来了,咱们继续捕蝗,早点把蝗虫灭了,大家才能好好种庄稼,好好过日子。”
百姓们看着被斩首的队长,又看着手里的粮食,都跪了下来:“谢陛下为民做主!我们一定好好捕蝗,绝不辜负陛下!”
经此一事,各受灾州县的官员和捕蝗队的队长、班长都不敢再克扣粮食和奖励,捕蝗的效率更高了。到了秋收时节,原本预计要被蝗灾毁掉的四十万亩良田,最终只损失了十五万亩,而且大部分轻灾区的庄稼已经开始恢复生长,百姓们不仅不用逃荒,还能收获一部分粮食。
徐州知府在奏折里写道:“陛下的‘捕蝗动员令’,不仅灭了蝗灾,还让百姓们明白了‘团结一心’的道理。现在百姓们遇到事,不再是各自逃命,而是会主动组队解决,连村里的水渠坏了,都是按‘捕蝗班’的编制,一起去修,这都是动员令的功劳啊!”
唐宁看着奏折,笑着对身边的李谦说:“你看,这不只是灭了一场蝗灾,还练出了百姓的组织力。以后再遇到旱灾、水灾,咱们还用这种模式,让百姓们自己组织起来,靠自己的双手救灾,比朝廷一味地拨款、派官管用多了。”
李谦躬身道:“陛下英明!以前百姓们遇到灾荒,只会等着朝廷救济,现在有了动员令,他们知道自己能靠双手活下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当天,唐宁下旨,将“捕蝗动员令”整理成《灾荒应对章程》,分发到全国各州府,要求各州府提前准备“灾荒工具库”(储存捕蝗网、挖蛹铲、治水用的沙袋等工具),并每年组织一次“灾荒演练”,让百姓们熟悉应对灾荒的方法,做到“有灾能防,有灾能治”。
半个月后,唐宁收到了兖州老农的一封信,信里说:“陛下,咱们兖州的蝗灾已经灭得差不多了,田里的庄稼也长出来了。现在大家还是按‘捕蝗班’的样子,一起去田里除草、施肥,比以前自家管自家的田,快多了。谢谢您,陛下!是您让咱们知道,靠自己的双手,啥灾都不怕!”
唐宁看完信,把它放在案上,又拿起一份关于“灾后补种”的奏折。窗外的阳光洒进御书房,照在奏折和信件上,暖得让人心里发甜。他知道,这场“灭蝗攻坚战”不仅赢了,还为大启的百姓们种下了“靠自己”的种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灾荒,只要百姓们能团结一心、组织有序,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唐宁拿起朱笔,在“灾后补种”的奏折上写下“拨款十万两,支持受灾州县补种冬小麦”,笔尖落下的瞬间,仿佛能看到来年春天,受灾的田地里又长出绿油油的庄稼,百姓们脸上露出丰收的笑容。